宗跃挂了电话又拨了一遍,接电话的还是同一个人,核对了纸条,发现电话就是错的。
他意识到什么,立刻去纸条上的住址,发现同样没有姓宋的人家,甚至没有那栋楼。医院名字是真的,但不能公开病号的记录,也无法确认她在此治疗。
小宋,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不好意思。”
他想起她的话和流泪的表情。
次年,宗润临和小青结婚,因为两方都是业界名人,女方还是初婚,他们决定风光大办。
宗跃的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做了六根搭桥,但因为是宗润临唯一剩下的双亲,于情于理要出现,他也想回来看看。
宗润临结婚选在六月的黄道吉日,梅雨开始的时候,下雨能讨口彩,有财有势。
万事俱备,只是老人到达本市后就不太舒服,透不过气,干脆下榻在办婚礼的五星酒店里,不回宗跃住的那套房子。
婚礼的前两天,宗润临来找爷爷。宗跃听说小青要一套新的大平层,她不愿住在洋楼里,觉得下水道有味道,还住过癌症病人,不干净。
对于钱的问题,爷爷一般都是拒绝。
两人在酒店咖啡厅里聊得不愉快,最后大堂经理介入劝阻,宗润临才离开。爷爷回房间休息,但一躺下就没起来过……
没想到这一次红事未成,白事先行。
宗润临推迟了婚礼,作为独子决定为父亲在本地举行葬礼,花了很多钱,全程由新媳妇操办。除了常规仪式,新媳妇还替公公在寺院供奉了牌位,请来住持做法事。
葬礼上,未穿上婚纱的新媳妇披麻戴孝,哭腔动人,楚楚可怜,看得出听得出这是一位著名的戏剧演员。爷爷的遗像也非常特殊,翻印自宗润临替父亲画的彩色肖像油画。这是新人对他隆重的怀念方式。
宗跃母子一起出席。
宗跃母亲一身黑衣,染着一头金发,和两位新人握了握手,说道:“节哀……”
宗润临掏出手帕擦眼泪,和他离婚时一模一样。
母亲用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说:“但是你爸上个月刚受洗成为基督徒了,你知道吗?”
葬礼之后,律师召集亲属公开遗嘱。
宗跃知道母亲为什么赶来,她需要确认手中的副本是否是最新的那份。如果爷爷临终变更遗嘱,宗跃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她想在当场采取行动。
事实上,她手中就是最新的。
律师宣布,除本市新购的一套两室房产归属宗润临,其他财产包括中国内地、香港、日本和英国的所有房产、存款、有价证券等均归宗跃个人所有。那一年,宗跃刚好成年。
“我是宗道文的儿子!这份遗嘱是假的!我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宗润临冲上去抢遗嘱。
这份遗嘱确实是目前最新一份,经过公证。宗润临也拿不出更新的遗嘱,这份确认有效。
宗润临发飙了一阵子,说要起诉。他的新婚妻子先是小声哭,接着逐渐放声大哭,捶自己的腹部。宗润临过去抓住她手,当场挨了她一记耳光,眼镜飞得很远。
宗跃母亲笑了,一切尘埃落定。
后来,宗跃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继承人,他不是继承人,只是看管人。爷爷知道,宗跃对他的父亲会有着最低责任,不至于令他晚年穷困潦倒。这是他另一种保护儿子的方式。
只是,宗润临看不明白这一点。他们父子变得彼此怨恨,又无法彻底分离。
在母亲的指点下,宗跃拿出一部分钱,买下宗润临手中的项目,包括他拍脑袋注册的画廊。
继承了遗产后,宗跃也没有就此躺平,大学毕业后,还是去广告公司上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夜颠倒的日子。
他空的时候,会想到小宋,也曾在人群中看到一两个相像的人,但没有上前,因为消失是她自己的选择。
小宋,你爱我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