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课程满满当当,素描、色彩、综合材料、3D……加上选修课,做功课到大半夜是常有的事。学校教务系统还经常崩,遇到喜欢的课会选不上,除了食堂特别好吃,她觉得不如中学开心。
周末回家,她就会和叶妈和外婆撒娇,说累,这时候外婆会捏捏她的脸,从饼干盒子里拿吃的给她。
那时候叶果和爸妈住二楼,外婆住一楼。外公在她高一时过世,外婆一个人住,腿脚不好但不肯去养老院,叶妈就置换房子过来照顾。
叶果是被疼爱的外孙女,外婆总会在她撒娇时哄她。叶妈却会说:“自己选的专业,赖谁啊?”
每听到这个话,叶果就嘟嘴不做声了。叶爸这时会凑过来问:“那大学有喜欢的男同学吗?一起画就不累了嘛。”
叶果还没说话,叶妈先急了:“不要谈!毕业再讲!”
叶妈一急,叶爸就笑,说:“一起画不要紧的,有喜欢的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果果喜欢的,我们肯定也都喜欢的啊!”
“我还小!没有!!!”叶果叫起来。
那时候,叶果的脑中其实极短地划过了一张脸,和黎老师说话的那个同学。
他的模样像叶果的高中语文老师,那老师又高又瘦,有一种又斯文又上进的劲儿,板书的字很秀气,打篮球也很厉害,穿白衬衫和篮球衣非常好看,叶果还偷偷画过他。
但这个同学又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那时的叶果说不清。毕竟他们只说过一次话。
他和黎虹老师都是杭州人,他父亲是黎老师中学时候的校长,所以他叫黎虹“师姐”,黎虹叫他“小郁”。
春节前最后一堂阶梯的课,叶果下课了要走,看到他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叶果走过去,叫他:“郁师兄。”
郁荆生没带书,只拿了一个手机。冬天的阶梯教室很冷,呼出的气能看见,他衬衫外披了一件黑色棉服,拿手机的手漂亮极了,没有一根汗毛。
“小叶同学,能加你微信吗?”他的眉头微微皱着。
这让叶果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说:“可以”。
“我今天之后就走了,来和你道别。”郁荆生说。
叶果他们美院的研究生是三年制的,他应该还有一年。
“没别的意思,就是走之前想加你的联系方式,你忙吧。再见!”说完他就走了。
后来遇见黎虹,叶果问起他的事。
黎虹一脸惋惜,说他就是不想念了,觉得学的东西没意思,美院都是落伍那一套,又说他的专业水平完全可以申博,但没一个导师和他对付。
“性格问题,随他去吧!”黎虹总结。
叶果对暂时见不到他有些遗憾,但只是正常的轻微的遗憾,像面对人生中所有的离别,例如高三后再也见不到那个语文老师。
因为加了郁荆生的微信,叶果去看他朋友圈,发现只有一条横线,还没有签名,头像是一只被荆棘扎穿的鸟,应该是他自己画的。
大家都开始实习的寒假,叶果选了一家小画廊,地方不大,在一栋办公楼的沿街商铺里,有个可爱的小橱窗,像个工艺品店。
这家画廊代理好几个小众艺术家,以环保和废品为创作材料,国内市场反响普通,国外却很好,作为员工可能有出国参展的机会。
叶果进去后负责文件收发、档案整理、邮件回复、登记来访者信息。因为她的专业能力不错,老板说过一段时间让她做海报设计,还有机会去艺博会布展。
工资不高,但叶果干得挺起劲,经常最后一个下班。
有天下班时已经八点,她正在锁门,从玻璃倒映看到有人在身后,似乎看橱窗里的展品。她转过身打算做介绍,对方却先叫了她的名字。
她分辨出声音来,是郁荆生,他留了点胡子。
“真的是你。最近怎么样?现在在干嘛?”看到叶果,郁荆生很高兴。
“啊,很好。我在这家画廊实习。”叶果指了指身后的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