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婚事由上一辈敲定,二人尚未成亲,也并无有多少亲近的感情,眼下也不过是未婚夫妻间心照不宣地相待如宾罢了。
云渺不敢让自己过多打扰到他,只让送到殿门口便好。
雨水朦胧,檐角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不停地落在地上。
一路上云渺心神不宁,待回到寝舍,云凌道:“阿姊怎么了?”
他在她身侧坐下,“近来你总是精神不佳,可还是因为梦魇缠身?明日我给你找一个驱灵的方士来看看?”
云渺忙道:“这里是离宫,太后生辰将至,这个时候找方士,实在不妥。”
说起梦魇,近来云渺确实总做一些诡谲怪异之梦。
梦中场面破碎,一幕幕走马观花从眼前闪过,却终究如隔着一层迷雾般,看不太真切。
她此前从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日——
她曾在梦中,见过景恪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变成现实了。
为何梦境的一幕会变成现实?像是预兆着什么。此事怪力乱神,云渺只能将之归结于巧合,亦或是她醒来后记忆出现了混乱。
更要紧的是,如今景恪未死,好比一根尖利的刺扎在心中,令她坐立难安。
傍晚时分她在雨中狂奔了一路,兼之精神疲累,眼下只觉一阵一阵的浮热往上涌,云渺身子发虚,意识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云凌离去前,帮她唤来了姆妈。
她额头靠在床柱之上,轻轻地咳嗽,下意识抬手去摸发热的耳畔,手却一下定在了那里,接着整个人慢慢地僵住。
她今日佩戴的是三穗流苏珍珠耳坠,可刚从右耳解下来的这个,上面的流苏珍珠只有两穗,有一穗不见了。
是在哪里不见的?她记得在宫渊前一直好好戴着。
这点毫末细节本也无足轻重,可今夜不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若那耳坠的配饰是落在了不该遗落的地方……
思及此,云渺脖颈之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转首看向窗外,远处渊客殿的轮廓森森,犹如一只沉睡的野兽,俯趴在黑暗之中,透着无尽的阴寒。
**
夜已经过了子时,章华离宫的一处宫殿,灯烛尚未曾熄灭,侍云们正在搜查着现场,
地上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血腥气却依旧浓重到难以忽视。
当中一个侍云,低头搜查着床榻,一抹细微的光亮闯入了他的眼角。
他蹲下身子,在床下边缘摸到一物。
“少将军。”
谢止渊在香炉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侍云双手将东西呈上。一穗缀着珍珠的流苏正躺在他掌心之中,一半染血凝固,另一半散发莹光幽幽。
那珍珠形状之圆润,成色之通透,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小人在那边的床榻下此物,像是女子身上的配饰,上头染了血,怕是……与景恪殿下有关。”
谢止渊抬手将那其拿起,眉心微微蹙起,“似在哪里见过。”
“少将军见过?”
谢止渊指尖轻敲珍珠,沉默不语。
傍晚搜宫时的画面不断从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寝宫之中那一幕,女郎侧过面容望向自己,耳畔珠宝光辉明灭,那挂在她耳上仿佛便是这种流苏珍珠。
他轻声道:“是她。”
侍云正欲询问,谢止渊已将掌心阖上,抬起朗星般的眸子,大步往床榻边走去,“再搜搜,不可能只有这一处,必定还有其他的线索。”
侍云抱拳道:“是!”
春雷阵阵,雨落在庭院池塘之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一夜风雨晦暗,窗下那丛海棠花枝吸水弯了腰肢,折出了袅柔的弧度。
“小姐,小姐?”
云渺鬓发汗湿,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