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便有的毛病,一入夜便难以视物,此刻眼前一团漆黑,只能靠表哥带路,方才种种实在不是有意为之。”
或是因为心有愧疚,称呼都改成了表哥,声音柔柔的。
谢止渊本想带她此刻下山,然而雨下得愈发大,夜间行路困难,山林中极其容易迷路,她又不能夜间视物……
“我们先回山洞,等雨势小一点再走。”谢止渊道。
云渺点头说好。
谢止渊在前头带路,身后人摸索着前进,不经意间,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臂膀微微一僵,偏过脸来,看到少女目光渺渺,眼中虚无。
谢止渊轻叹一声,道:“路在这边。”
他与她掌心与掌心相贴,雨水顺着细缝滑下。
身后人走得缓慢,时而撞到他身上,他能感觉到掌心之中她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想要抽出,却又没有动作。
一个掌心温热,一个肌肤冰凉,相触如同雪片触于火。
雨水落在草叶上,发出沙沙声,少女的心乱成一片,跌跌撞撞间,只能依靠身前人。
回到山洞,云渺将手从他指间滑离。
谢止渊让她在这里等着,不多时,他牵来自己的马,怀里还抱着几根尚未湿透的干柴。
篝火支起来的时候,云渺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看清楚了对面坐在石上的少年。
“好点了吗?”谢止渊问道。
云渺点点头,垂在袖摆上的手不自在地收紧。
已经是第二次了,叫他看到自己这副浑身湿透的样子。
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都是水,鸦发上水雾潮湿,有一绺碎发从玉冠滑落下来,轻贴清瘦的面颊。
洞中气氛微妙,有些事心照不宣。比如此刻,他与她不约而同没有看对方,只盯着面前那小小的一团火堆。
良久,潮湿的洞穴中,响起他清和的声线:“你夜间不能视物的病,是从小便有的吗?”
云渺眼帘微垂。
也不是自小才有的,是七岁那年,她与妹妹起了口角,争执之间,被推搡在地,眼睛磕在石头上,方才落下的毛病。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京都,祖父本想将阿弟和她留在父亲身边,可出了这遭事,知晓父亲和继母并不待见他们,将他二人带了回去。
过于私密的往事,云渺只想埋在心头。
她轻声道:“小时候不小心磕到石头上落下的毛病,祖父也给我找过民间的大夫,虽然稍微医好了点,但目力还是受了损,白天并无大的影响,但每到夜里,若不点灯便无法视物。”
谢止渊看向她,她那双眼睛生得极其漂亮,弧度柔美,睫毛纤长浓郁,清眸在顾盼间生辉。
然就在右侧的眼帘之上,有一道极小的伤痕,因为岁月痕迹已变得极浅,唯有低垂眼帘时,方才隐约出现。
她的面容笼罩在温暖的火光,抬起眸道:“其实我也有一事想问少将军。”
“何事。”
“我想问,倘若我在伤了景恪的第二日,你来见我,若我推托不肯露面,那你会怎么做?”
云渺想知道这个答案。
因就在她的梦境之中,实则她染了病并未去见谢止渊。是后来谢止渊见了弟弟,弟弟转述告诉她,“谢止渊手中有证据,似要上报楚王。”
冥冥之中,云渺觉得这个梦暗示着什么,好似代表着她另一种不同的选择。
子不语怪力乱神。放在从前云渺不会多想,可近来因为梦魇,阿弟给她找了几个方士,她听说若人前世遗憾未尽,便会托梦而来。
她心中有一道声音,迫切地想要验证,那梦是不是她的前世?
梦中的人会不会和现实之人有相同的动机?
谢止渊道:“那日本意是想见你一面,从你口中套出实话,你若不肯见我,我便会去找你阿弟,照样也能验证一些事情。”
云渺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昨夜,她又做了那个怪异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