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亦是免去官职,由翰林院韦澳,任命京兆尹,彻查妓女坠亡一案。
此案原本是秘审,不知从何处泄露,整座长安城皆知,那日敲响登闻鼓者,为烟罗婢女,见主子喊冤而死,状告权贵,为主子翻案,而罪魁祸首,竟是那郑太后的侄孙,郑盘。
今上念于情面,说郑家无能,降了官职,实则为官官相护,暗中勾结,惹了圣怒。
谢濬得知此事,对皇帝道:“若此事为真,还望阿耶能于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扬我大中公允治国。”
皇帝如何不愿,可郑太后抱恙在身,当初尚未登基时装傻保命,郑家也在暗中帮扶不少,当着要他撕开脸面,也着实为难。
“阿耶曾教导我们,皇室之子与民不分贵贱,如今众目之下,若有违此理,后世如何书笔?”谢濬坚决道。
皇帝合上眼,用力压着眉心,许久后,他长叹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赦。”
如此,藏香阁女子坠亡一事,彻底结案。
郑盘饮酒过多,失手推至烟罗坠亡,即日起流放岭南。
今日风大,天色阴沉,估摸夜里又要落雨。
采苓又添一盏灯,坐在谢云渺身边,此时屋中就他们二人,她也不在拘束,给自己倒了盏茶,呷了一口,骂道:“人贱自有天收,那郑盘往日里作威作福,这次终是让今上给收拾了,只是可惜那女子,平白丢了性命……”
谢云渺自打寒衣节那日回府之后,便一直没有去青山观,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魂不守舍,直到前日那案子彻底了结,郑盘被押送出京,她气色才看着渐渐好转。
可即便如此,她整个人都还是瘦了一圈。
“只是流放……”谢云渺望着手中医书,低叹一声。
采苓也跟着叹气,“一命抵一命自然是最好,可毕竟……”
毕竟郑盘是皇亲国戚,而烟罗只是一个妓女,两人的命如何相抵。
谢云渺彻底合上医书,轻轻顺着心口。
知她觉得窒闷,采苓便提议道:“这会儿虽然有风,日头却正好,不如咱们去园子里逛逛?”
看谢云渺似是有些不远出门,采苓又道:“你从前不是总说,要多去晒日光,这样才对身子有益吗?”
的确,总拘在屋中,人的情绪只会更加郁郁。
谢云渺长出一口气,点头应下,她与采苓来到西边园子。
这个时节,长安之人多是赏菊,谢云渺还未仔细逛过西园,今日在西园四处闲逛,竟让她看到了一片映月萱草。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家丁正在翻土,见到谢云渺,他赶忙起身行礼。
谢云渺唤他起身,纳罕道:“我记得萱草常见于南方,府中怎会有呢?”
家丁笑着点头,“公主所言极是,这映月萱草原就是南方的花草,老奴也是安南人,今年年初才被世子调来长安,专门就是为了种着萱草的。”
“年初?我记得府中大小事宜,不是皆为崔家娘子打理的吗?”采苓疑惑道。
家丁朝她摆手,“其他事宜许是崔娘子在管,可独独这西园的花草,是世子自己安排下来的,原本是打算将这一处全部种成萱草的,可到底水土不同,那边的还是没能长成,不过公主放心。”
家丁冲谢云渺拍了拍胸部,保证道:“老奴已经将长安水土摸透了,待明年这个时候,保准让公主能看到满园的映月萱草……”
谢云渺神色微怔,许多年前的一个场景浮上心头。
“你为何总盯着这花看?”年少的谢止渊蹲在她身侧,伸手就要将她面前的映月萱草折下。
“阿渊阿兄,不要折断它。”谢云渺赶忙将他拉住,“这是萱草,我阿翁说了,它不止长得好看,还能入药,不论内服,还是外用,都可以的,是不是很厉害?”
望着她明亮的目光,谢止渊笑着问她,“你很喜欢啊?”
谢云渺连连点头,“可喜欢了,这花的味道我也喜欢,有种淡淡的香味,一点也不浓烈。”
谢止渊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你要是喜欢,那我以后就种一园子的萱草给你,好不好?”
“好!”
那时她一口应下,笑着朝他点头。
从前的那些画面,恍若隔世,谢云渺有时自己也不记得了,若不是今日碰巧遇见这家丁,她怕是已经忘了,她与谢止渊曾还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那时她常看有关花草的医书,便对一切花草感兴趣,萱草只是其中之一,芍药与蒲公英她也曾喜欢过,只是谢止渊并不知晓。
“云渺啊,你喜欢萱草吗?”家丁离开后,采苓终是忍不住好奇询问。
谢云渺点了点头,“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