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云渺甚至觉得他的想法很有道理。
然后她说:“不可以。”于是云渺踩着满地的落花去找他。
西厢房外种着一棵雪白的杏树,风吹花落如雪纷飞。
临窗的案几前坐着一个少年,白衣宽袍,犀簪束发,握着一卷书,半边侧影映在如雪的光里,如玉琢磨。
“你在干什么?”女孩从窗边探出头来。
“算卦。”他懒洋洋地说。
大约是刚从外面回来,换下了出行的外衣,他只穿一件干净的衬袍,披一件白色的氅衣,打扮难得这样素净和简单,像是一抔冬日初晨落下的雪。
也许是这样的原因,云渺看他忽然就没那么可怕了。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个在学堂里读书的邻家少年,透着几分干净稚嫩的少年气,令人想到夏天生长的绿植、午后吹过湖边的微风,温和又带着些暖意。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计划的事情很顺利。
“你好像无论什么事都要算一卦。”云渺双手撑着窗台翻过去,裙摆在地板上打了个旋,凑过去坐在他身边,歪头看向他。
“嗯。”他点头。案几上的竹签已经摆出了好多图案,他执着一支墨笔,对着手里的书,在摊开的白色宣纸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算出来的卦象。
这一次他算得格外仔细,像是在筹谋大事。
云渺坐在他身边看,也看不懂,有些百无聊赖,忽然问:“谢止渊?”
“嗯。”他懒懒地应。
她有点好奇:“你算过自己的命吗?”
“算过啊。”身边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手里的笔仍在纸上画着,沙沙地响。
停顿一下,他轻笑起来:
“结果是不得好死。”
卷着落花的风从窗外涌来,哗哗地吹起案上的纸页。
花窗下的女孩偏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少年,他只是微笑着,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心里莫名极轻地疼了一下。
“谢止渊”她喊他。
涌动的风里,她慢慢靠过去,凑到他的耳边。
“不会的。”她轻声说,“你相信我。”
虽然知道他注定会被杀死的。
学校里的老师教育过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哪有和陌生男孩一起睡觉的道理!
虽然在严格意义上,谢止渊不是陌生男孩,尽管云渺觉得他们不熟,可他是她的任务对象,勉强算是她的朋友,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和这家伙一起睡觉!
拒绝的话刚一说完,对面的少年就偏着头望过来,云渺忽然意识到什么,抓住抱在怀里的氅衣往他的方向一扔,牵起裙角就飞快地往门口跑。
可惜扔过去的东西连一秒钟的阻挡都没有撑到。
转瞬间她就被人捉回来打横抱起在怀里,裙裾像花瓣似的打开又收拢落下,头顶上方传来谢止渊轻声的问话:“为什么不可以?”
看似很温柔的一句问话,实际上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他微微低下头,注视她慌乱的眼眸,淡淡地说:“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一起睡觉。”
“第二,”与此同时,女孩仰起脸把手中袖箭射出,少年提起刀逆着风迎上前!
“咣当”一声,头顶上方的灯被射落了,烛光滚动着熄灭在风中。室内陷入一刹那的昏暗,杀手们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一泼血光飞溅,提着刀的少年踩着血在人群之中飞快掠过,深绯色的大袖如匹练般展开,身形快得连成一片看不见的虚影,只有一线刃光流闪着清冷的月光。
泼溅的血在黑暗里像是大朵的花那样绽放,妖异而绝艳,仿佛开在地狱里的彼岸花。踩着血的少年站在遍地尸体之中回过头,飞扬的衣袂如同浴血的蝴蝶环绕在他的周身,如同一个站在彼岸的引路小仙。
“阿渺。”他轻声喊。
对面的女孩仰起脸,高高举着手,云纹金绣的大袖垂落到肩上,露出白玉般半透明的肌肤,纤细的手腕上贴着那件精巧的机括,冰冷的箭簇反射着一线冷月的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