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曾信奉您,但请原谅我僭越。
上帝,那份美丽是您创造的吗,那位无人知晓真正容颜的婀娜女人是您指引而来的吗。
上帝,可否告诉我,当我发现那株发散柑橘香与湿濡天兰葵气味的勿忘我面戴守孝黑纱娇艳欲滴地绽放教堂门旁,为得到她冷漠的一瞥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时心脏的猝然停跳是出于何种原因,被欲望与生理冲动侵占头脑遵循滋长的恶意黑种正要触碰那道袅娜虚幻的身影突然浸满心房的温暖是何物,又从何而来吗。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觉得慈悲玛利亚的温柔垂怜于我,净化我心中的邪恶,她慈爱的脸庞露出慈爱的笑,宛如一缕风,于我内心掀起狂风暴雨。
我看到她如血红唇缓缓开启,向我投来神圣的旨意,也是一缕风,货真价实的一刻顺抚而过,荡漾我信仰的那条河。
天啊,我的上帝,我祈求您,您的恩典在这一天宽恕我的罪,今后我的信心与信念,都会源自于您。
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阿门。
秋初,雨后阳光终于丧失些许温度,淡漠的光线透过百叶窗投射信纸上,将携着香气的黑色字迹映得分外清晰,也让白纸黑字一段一行的内容分外扎眼。
那黑得不正常的字体组合至一起婉转的力量仿佛正是源于深烙写信者精神的突如其来的信仰一般,强硬有力的扭曲读信人脑中不自觉描绘的光景。
风声窸窣,叶影摇晃,雨后泥土的潮湿混合茉莉花的芳香从露台飘入安静的房间。
男人盯着手里原有意思已经被剖析改变的信中内容,舔抿干涩的嘴唇服下一杯温水,聆听凋零枙子花的微语将充斥变卦与背叛的说明撕得粉碎丢进满是碎屑的垃圾桶,望着桌面剩下几封尚未拆封的邮件不禁发出叹息。
他没心思再看余下几封索性全部扔进垃圾桶,起身时鸟叫掠过,耳边传来老友慵懒的谏言:
“醒醒先生,我们该去讨债了。”
微微仰首,覆盖阴影的天花板下吊着的扇叶平稳的旋转着,今年是燥热的秋至,满盈汗水和难以言喻的腥气。
他目光愣愣的盯住空白的墙壁,躯体得到伴着花香的微风温凉温凉的反馈,深深吸一口气吐出驱散充斥五脏六五的蒙雾,霎时头脑如同得到解放思维与想法豁然明了。
他关掉吊扇,换上灰色套装用纸包好的樟脑丸放进内侧口袋,扣上过气多年的黑色圆顶帽,如兀鹫般锐利灵敏的双眼半眯,略微肿大的眼泡与诡计的平和神色将苍白削瘦的面庞衬出危险的死寂,一股冷意,含着铁锈味和腥甜气。
鼻子翕动,弥漫的香味渲染脑中未来,灵感的一闪而过与唾手可得的雨后丰收的喜悦令他不自觉扬起嘴角帽檐压低,打包整理好平日替人收债的交涉工具后,示意身侧不会变老的老友跟自己一起出门。
“走吧,去拜访一下我们不守信用的合作伙伴。”
昨夜飒爽刚过,今早温度升腾。
闷热的街道少有凉意流淌的时刻,清脆的鸟啼与薄弱的蝉鸣于耳畔时常闪烁,大路上马夫握着麻绳载着主人来来往往,有几个皮球从行人道那旁滚到这旁,在马车经过后消失不见。
中午敞开门的街店很少,就像身旁过路的行人,浑浊的潮气充斥气管和两肺的感觉并不好受,换气困难,用力呼吸空气便会顶住气道壁引得难以描述的痛感。
污水的恶臭与闷湿的杂草气味混合从各种各样的店面里飘出的味道一起钻进鼻腔,这时他注意到面前不远处手挽手的年轻贵妇用扇子遮住娇靥,秀眉拧紧,细碎的低语消散耳边。
他不好描述陈杂于是吐出浊气,有点想念书房的安逸了。
多变的天气温度环境对不喜欢乘车出行的人向来不太友善,从下水道冒出的片片氤氲好似火车燃烧的蒸汽一股脑的往上窜,不知从哪放响的铜管乐器的声音与钟楼敲响的钟声一同萦绕脑海,他不禁思考柯德勒神父此刻会不会在哪个黑暗的房间抚摸某个女人或男童剔透的身体,就着肃穆神圣的短暂时刻乘坐与教义背道而驰的滚烫列车,通向升华的巅峰。
他走着、想着,不自觉吹起口哨,目光惬意的扫过周围,停在身后始终保证自己安全的老友身上。嘴角抬起,眼角弯弯,语气轻快: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女人耸耸肩打了个哈欠,披散在背的翠绿长发如波浪舒展:“就按平常那样,用你擅长的。”
“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如果觉得愧疚,我们可以文明点。”
“我们之间可没文明一说。”
他拍拍插在皮带衬裤缝隙间的刀具,刚磨好擦过水的它若放在热阳下,想必会如这座城市般熠熠生辉。
“那他们就挨打。”
他们继续往前走,拐过两个弯道穿过马路与拥挤一起的杂乱房屋,经过一条长长的巷道绕过烦人警卫的看守,拨开密叶的遮蔽视线在无数繁荣的屋顶中挑来拣去,当第三名医生同妻子关上卧室门,厚实云层淋湿茂盛的光芒流淌而过的温风携着让人垂涎的饭菜香气越过世界脊背时,男人找着了属于他们的那座庄园。
“您好,先生。”
“他在吗。”
“一直都在。”
铁门狰狞的声响如忧伤的笛音通知异教徒的到来。
新来的侍卫领着他们进了宅子,上到二楼走廊左边最里面的那间他平日招待客户阅览合同或存放文件的地方房,他知道他很多个夜晚都是在书墨中度过的,昏黄时这里亦是他心爱的性爱场所、安眠的鸟巢。
不过现在,因为一位彬彬有礼的野蛮人被召唤过来,它即将变成奸恶背叛者的孤冢。
侍卫敲了两下门,得到里面人的允许后示意他们进入,然后关上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