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每次来自己屋时都会倒的,为的是睡前能求得一夜平稳,只是总会吵醒敏感的她,只是最近他没发出半点动静就悄悄消失,她便自己为他准备了。
琪亚娜走出门去,窗外平静的群星隐约闪烁,给人一种走廊夜风比室内更加清爽的错觉。
柔和的清光衔有鸟鸣,月泪悄然落地,花香的微语和无法捕捉的时间痕迹满溢走廊,她心血来潮,跟月亮玩起了躲猫猫。
嘈杂单一,闪烁光点之下人数寥寥无几的宿舍楼像是深陷冬眠的巨兽,琪亚娜欢快的脚步在走廊回荡着,盖过远处传来的微渺的劳顿喘息。
习惯爬楼梯且正在学习不再打扰琪亚娜休息的男人凭晰明的夜光脑子空荡地盯着手里的一沓报告,这是德丽莎塞给自己的学生们的未来志向。
他不懂得该如何回答她们,回答战斗经验比社会经验丰富不知多少倍的女孩子们的期盼,他试图将谈话时间安排的晚一些,甚至推向未来。
即便学生们不是很乐意,即便他清楚自己逃不开那个越来越近的扎人的日期。
低着头的舰长脑内全是学生的未来,小女孩一样活泼的琪亚娜眼中尽是璀璨夺目的星光,他们毫不意外地撞到了一起,一张张笑容灿烂的照片在沉闷的碰撞声和始料未及的惊呼中飘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光顾着……”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舰长抬起头,那双疲劳不堪的眼睛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少女才惊觉她的心早就跟着那场月光洒满厅堂的毕业旅行飘远了,跟着从人群中拼命挤出来驻足她面前,为她由衷送上祝福的,头发乱蓬蓬,跟眼前别无二致的他偷走了。
“……晚上好,舰长。”
话语落地,紧接而来是沉默。
他把散落一地的纸页拾起来,然后去望琪亚娜发红的眼眸,感到身体在发痛,一抽一抽的犹如血液在血管里延迟,令本就愚钝的大脑一发不可收拾的乱了。
窗外鸟儿的鸣叫传来思念,嘹亮的星空之下飘过悠扬无声的夜曲,舰长看着一动不动的琪亚娜迟迟回过神来,竭尽全力想说些什么,说些安慰的话,或没有意义的询问一下。
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句“晚安”,擦肩而过。
哒哒哒,镇静微弱的脚步声在琪亚娜脑海回荡着,她回头凝望舰长,看到了逆光的背影,和月眼里一束微弱的火苗。
于是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身体倒比脑子先一步行动冲了过去竭尽全力地抱住了他,甚至把他扑倒在地,倒在满溢清光的地毯上。
“琪亚娜…你的活力就不能留给明天吗?”
学生们的未来志愿又一次摔落在地,包括他的。
男人有点想哭,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点上根烟把所有的不清醒全都排出体外,想寻得一个能让他暂时忘记所有难过纠结事儿的温床,想扑倒在温暖的拥抱里毫无根据可言的计划明天该干什么。
他发现自己对一个人的思恋越来清晰得不可理喻,且无法代替,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无可争辩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
“舰长先回答为什么要无视我。”
“我哪里无视你了?”
“你就是无视我!”
孩子似的吵了起来,没有理由的,毫不讲理的,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吵了起来。
“那我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嘛?!为什么舰长对我这么冷淡?”
“我现在累的要死哪有时间陪你玩,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去。”
他推搡着,抗拒她,面对少女没由来的莫名其妙的质问精神疲劳积累到极限的男人已经懒得与她争辩,他无视晰明的月光,无视鹤唳风声,更不在意窗外吹进的温润的微湿花香,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抽根烟,然后喝杯水睡觉。
“不嘛,舰长陪我一起去,还是说舰长嫌弃我?”
他感觉她变得陌生了,因为她早已不再这样任性。
“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你能不能让你先歇一下,我真的很累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摸着我的胸口说话!”
“你是不是睡蒙了?!”
“我现在清醒的很!”
于是舰长看向琪亚娜闪烁星光的眼眸,看见她面色淡淡的潮红,看见她难为情的羞耻,和不知何时又为何红透的耳根。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不清楚是自己愿望看到的风景还是积劳成疾的对某种事物的眷恋,他错觉来自她心底的热量携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体香安抚起他的精神,掸去他长期积累的疲惫。
过去那个活泼稚嫩的嗓音在他的脑海里漾起一丝涟漪,和着奇妙的旋律在脑海中尽情沉落,使他吞下口气把视线撇开,整理情绪尝试心平气和地跟她对话:
“琪亚娜,让我休息吧……我太累了。”
“可…”她欲即说些什么掩饰冲动,可忽然的胸口一疼让她把话咽了下去,然后踟蹰着,没有用力地抓着舰长衣角,无声希冀,希冀他能读懂自己的情绪:“……我饿了。”
“饿了就自己弄点吃的,冰箱里还有很多速冻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