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下,有个严峻的问题摆在完颜蒲若面前。她不可能亲自回沥都府处理谢却山的问题,她得留在金陵城里,借着如今的优势,向昱朝朝廷讨要到更大的好处。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得不动声色,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埋得最深的那颗棋子就有可能暴露。博弈在分毫之间,胜负的天平随时都会因为一个情报而倾斜。所以,这件事她只能传信给完颜骏,让他来处理。完颜蒲若立场上虽然足够强势,但金陵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行事难免受制于人。如今沈执忠还把她消息进出的渠道都守得滴水不漏,带来的黑鸦营暗卫都在他的监视之中。这个情报,该由谁传回沥都府?完颜蒲若想到了归来堂。这些年来,她一起参与了归来堂的生意,她知道金陵也有他们的商行。只是现下,她有点信不过章月回。谈不上哪些具体的疑点,更多的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在她看谢却山时也出现过。在大岐时,他们都是异乡异客,一副副冷漠的、自私的面孔浑然天成,可回到了昱朝的地界,完颜蒲若隐约感觉到,他们只是踟躇不肯归家的游子。汉人有句话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人会在哪个瞬间被改变?又或者是,他们从来没变,只是不曾揭下真面目而已。之前谢却山的事情她交给章月回处理,是因为她知道,这种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上章月回不敢出岔子,也不敢忤逆她。但那些暗地里的事,随便动动手脚,根本无从查证。可除了归来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她还能用谁?完颜蒲若有些犹豫,其实过去她和章月回,算得上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她闭目沉思,关于他的种种在她脑海里一帧帧掠过。章月回是做钱庄和赌坊起家的。一手放印子钱,一手在赌坊里让人把钱都输回去,一进一出,钱还在自己兜里,赚的全是白花花的利润。但也不是谁都能做这种捞偏门的生意,这行当天天打交道的都是泼皮无赖,亡命之徒,你得比这些人更无赖,更心狠,手段更硬,才能镇得住场子。谁能想到,这背后的东家是个笑容可掬的白面书生呢?他开的赌坊、连带着消遣玩乐的酒楼,让汉人那纸醉金迷的风吹进了大岐的王都,一时神秘的归来堂名声大噪。完颜蒲若盯上了这份产业。彼时大岐因为南征北战而国库空虚,她正在为她的王兄想尽办法筹钱。她很快就搞明白了赌坊运作的方式和利润,深觉这是从那群王公大臣们的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掏钱的好法子。她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她想吞下这个汉人的生意。那就得给他设套。不久赌场就出了人命,官府要来查抄,章月回终于现身。那是完颜蒲若第一次看到归来堂的东家,她坐在对面的酒楼,并未现身,只是遥遥地观望着赌坊里的情形。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男人还跟刚睡醒似的那般慵懒,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穿过赌坊的一片狼藉,往那最大的赌桌前一坐,两条长腿一架,气势独此一家。他哂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嚯,不就是想要我的赌坊吗,还整了这么大的架势,实在是太看得起我章某。”他朝领头查抄的官差勾了勾手:“大人,来跟我赌一局?”那官差是完颜蒲若的手下,今日就是来替她办事的。他本以为这番阵仗下,归来堂的东家此刻该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地求饶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思说赌一局。章月回没等人点头,就顺手拿了一个骰子盒,上下翻飞地摇晃着,周遭没人敢说话,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只剩下骰子在盒中撞击的清脆声。啪——骰子盒往桌上一按,像是示威似的。连隔了一条街坐着的完颜蒲若都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那声音。章月回见对方没接招,气定神闲地道:“看来官爷嫌这么玩没意思,行,我再加点码,我们玩点刺激的。”“你这刁民还想拖延时间!还不速速认罪!”官差只图稳稳当当把事情办了,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忙提高了声音,大声呵斥道。“我的筹码是整个归来堂——你们若是赌赢了,都给你们;你们输了,那就还归我自己。”“什么?”官差疑心自己听错了。他们事先调查过,归来堂不止这一座赌坊一间酒楼,明的暗的,加起来是一份不小的产业。不过他们今天的目标,也仅仅只有这一座赌坊而已。最差最差的情况,他今天会失去一座他的赌坊,可他居然自己押上了更大的筹码——这是什么路子?章月回挑挑眉,示意他没听错,也懒得再说第二遍。“你为何要赌这局?”官差没想明白,一脸困惑。章月回笑着抬眼,目光望向对街的酒楼。完颜蒲若分明坐在屏风后,却觉得章月回看到了她。,!“但是,我要你背后的贵人来与我赌。”官差们听到章月回的口出狂言,立刻拔刀,章月回身后的伙计们也毫不相让地护了上去,登时场面剑拔弩张起来。这时,门外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红装女子走了进来。完颜蒲若一个人来,看上去不过是寻常打扮,入门时她抖了抖披风上的尘,腕上铃铛叮咛作响,透出几分明艳与高调。章月回收回了腿,施施然起身道:“给长公主殿下看座。”完颜蒲若动作一顿,他们分明没见过,他却能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号。这人的洞察力,恐怖如斯。这激起了完颜蒲若的兴趣,她:()何不同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