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父皇,他的痛苦之源就该结束了。
可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从小学习的知识,都告诉他这是不对的。生为人子,怎可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是……
少年感觉到了身体的颤抖,他知道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少年低垂下眼眸,原来他的内心,竟是这般肮脏黑暗的吗?
少年从来都不是纯白的,在这吃人的皇宫,有着一个绝对掌控欲的父皇,他最擅长的其实就是伪装。
今晚,大概是长久的囚禁,精神恍惚,加上对面又是个小娃娃,才会让他暴露出一些本性。
看着面前的小娃娃,少年突然就有了倾述欲。
他的遭遇,他的身份,他根本就没办法对其他人述说。
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的,旁人只以为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他的痛苦……只会被人当做是无病呻吟。
而且,也没有人可以救他。除非……自救。
少年抱起小娃娃,让秀儿坐在他面前,他像是在整理思绪,而后缓缓开口:“小娃娃,你想听听……爹爹的故事吗?”
不管这是不是自己未来的女儿,就当是梦吧,至少这一刻,少年是真的把这个小娃娃当做自己女儿了。
“当然想啊,爹爹你说。”想了想,秀儿又把还没吃完的馒头掰了一半递回给少年爹爹说道:“爹爹你应该也饿吧,我们一起吃。”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父女俩分吃半个馒头,也算是有了些革命友谊了吧-
御祺棂生来就是太子,是无数人艳羡的存在。
在年少无知的孩童阶段,御祺棂也曾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那个阶段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熊孩子,整日里瞎胡闹疯玩也全都被父皇纵容了。他一直以为,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尽管母后死了,可有父皇在,他依然是被爱着长大的。
然而,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他受宠,是因为那是在父皇允许的范围内,可一旦违背了父皇的意愿,他甚至还不如父皇养的一只狗。
御祺棂第一次有这个认知的时候是在他六岁那年,父皇要带他们兄弟几个去骑马,御祺棂很抗拒,因为之前学骑马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差点被马踩死有了阴影,他不愿意上马,父皇就说,他的孩子,必须要个个都会骑马。
御祺棂抗拒得厉害,他以为父皇是疼爱他的,他是真的害怕,父皇一定不会强迫他,结果,父皇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马鞭抽他,将他抽得半死,身上脸上都是伤,当天夜里还发了高烧。
但御祺棂一好,就乖乖跑去马场学骑马了,尽管他心里依旧害怕得要命。但,摔马可能会受伤,但不听父皇的话,一定会受伤。
小小年纪,御祺棂就已经懂得了要看人脸色,听父皇的话。
他永远也忘不了父皇抽他时的眼神,那根本不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而是在看一件不好用物品的眼神,眼神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没用的物品,是会被丢弃,被毁坏的。
从此以后,熊孩子没有了,所有人都会夸太子乖巧懂事,完全不像个孩子。
他成了父皇最听话的孩子,事事顺着父皇,宛如最听话的傀儡,他也得到了父皇最多的“爱”。
可真正的御祺棂,从来都不是听话的。
他厌恶皇宫,厌恶他的身份,也厌恶他的父皇。
只是作为一个孩子,他无力也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选择顺从。
在国子监读书的日子,御祺棂一直都是课业最好的那个,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更聪明,只是因为他比别人跟努力。
御祺棂其实知道自己并不算聪明,只能挑灯夜读,只为了成为父皇口中那个优秀的继承人,太子就应该比别人更优秀。
御祺棂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和娱乐时间,拼命学习,成为所有人中最优秀的那个。只是他偶尔发呆的时候,总会听到旁边人在争论——
“我妹妹就是最好的,聪明伶俐,整个帝都再也找不出比我妹妹更优秀的人了。”
“大哥你说的不对,姐姐明明是美丽大方,温婉可人,全天下再没有比姐姐更好的人了。”
旁边的兄弟二人,总喜欢争论他们的妹妹姐姐有多优秀,但他们口中的评价,分明就是两个人。这也让御祺棂产生了一丝好奇,那位寻家大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御祺棂和所有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很一般,皇家人均心眼多,哪怕是夸赞,也都是些场面话,这样真情实感的夸赞,倒是少见的很。御祺棂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真的可以有这样和谐的家庭关系吗?
御祺棂习惯了伪装压抑自己,可他毕竟年纪还小,他也想要片刻喘息时间。一个秋日的傍晚,他终于忍不住找了一个小书童换了一身衣裳,混在人群中离开了国子监。
御祺棂的想法很简单,短暂地逃离皇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他还是很快被发现了,一群侍卫来追他,想要将他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