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纪六百一十三年腊月最后一天。
待二更天的梆子声响起王嗣璁就满虚十岁了,就会迎来人生中的重要一天。
虚岁的计算方法和实岁不同,出娘胎时就是一岁,只要过了大年初一就增一岁,所以呀,就会出现年三十出生的孩子就过了一夜就两岁的情况,好在王嗣璁生于正月初一,虚岁也好实岁也罢,单纯的加减一就好了,这也是大宇宙意志为了方便他计算年份的给予,他前世生于公元1978年的2月7日,这天正是戊午年的正月初一,诡异的是这辈子的生辰八字也是戊午年甲寅月庚子日,和上辈子一样,
封建时代讲究男过虚女过实,虚十岁对于王家三服内的男性子弟从来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定国公王家的规矩就是满虚十岁的三服亲以内的男丁都会在宗族祠堂里得到自己的名字,并录入族谱,明天起王嗣璁就有自己的名字了,不会再被人用行序称为大郎了。
不将新生儿立刻纳入族谱是有深刻的历史背景的。
农业时代的医学水平非常低下,医生们并不明白消毒之类的概念,这就导致儿童的夭折率极高,清朝是王嗣璁上辈子最后一个帝制封建王朝,因为时间距离最近所以资料也是最翔实,从顺治朝开始历位清朝皇帝的子嗣都有详细的记录,顺治帝有十四个子女,九个没有活到十岁;康熙帝有四十个子女,二十五个没有活到十岁;雍正帝和他爷爷一样,也是十四个子女,同样是九个没有超过十岁就夭亡,乾隆帝二女加起来有二十七个,其中十二个孩子没有活到十岁;嘉庆帝十四个子女,八个孩子没有活到十岁;道光有十六个子女,七个子女没有活到十岁;至于同治、光绪与末帝宣统,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一个。
这个异时空炎黄大地也是如此,夏武明的父亲夏熹宗和王贞儿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三男四女,但活过二十岁的就只有夏武明一人,他妈七十露头就挂掉和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有着莫大的关系,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是喝着她的奶长大的,哪一个死掉都会让她撕心裂肺的痛楚。
从数据上可以看出即便是享受全国最好医疗条件的天潢贵胄,十岁也是一道生死槛,夭折率超过了一半,至于普通人家就更惨了,大户人家在孩子出生后的前几年既不给起名字也不纳入族谱就是这个原因,太容易夭折了,除非有家业要马上继承,一般都是先给小孩起个不起眼的乳名来应付阎王爷的勾魂索命。
乳名基本上就两个来源,贱名或出生顺序,前者的意思贱名好养活,比如说汉武帝的小名就是彘,彘是猪的别称,什么武大郎、武二郎、杨三郎、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娘则是后者的模板。
等到孩子不那么容易夭折后才能获得真名,一般都是长到六岁,最迟不能超过十二岁,俗规十二岁的男孩一定要载入宗谱,十二岁至婚前死亡的,则会在宗谱上注明“夭折”。
在封建时代,将新生代写入家谱是一个很庄重的事情,隆重祭拜祖先后便在家庙、祠堂之类庄严肃穆的地方进行誊录。
小门小户也就罢了,大型宗族可能每月都有不少人口降生,不少人口去世,家谱一般都是一年一小修,再规定若干年来一次大修。
王家作为大夏勋贵中的执牛耳者,规矩自然是繁多,每年正月初一的早上除了拜祭祖先,第二件事情就是将虚岁满十的男丁记入族谱,记入族谱就得取大名,每一辈男丁取名字时都要严格遵照第一代定国公制定的辈分用字,而且只有三服以内的男丁才有资格,三服之外的男丁必须避讳,根据第一代定国公定下的辈分用字,这具早早就被汪嗣璁鸠占鹊巢的身体的辈分用字正是思,是思绪云骞的第一个字,他的曾二大爷王大铖,便宜爷爷,也就是当代定国公是为“光”字辈,他的便宜父亲和叔伯,则是明字辈,出自正大光明。
因为不知道自己明天究竟会得到什么名字,王嗣璁的内心就像被小猫的爪子不停骚挠一般,这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索性就双腿盘坐进入修炼内功的入定状态,真气在经脉中循环了五六个周天后,王嗣璁睁开了双眼,是被更夫敲响的二更天梆子声唤醒的,脱离入定后他就跳下卧榻,走出拔步床,来到了东墙前。
东墙上面有一组垂直排列的刻痕,最下面一道是王嗣璁在夏纪六百一十三年九月初二的乔迁日刻下的,上面那一道刻于十月初一,再上面一道刻于十一月初一,最上面一道刻于十二月初一,都是他的身高刻线,他会在每个月的初一这天昂首挺胸贴在墙壁上,然后用刀子擦着头发刻下一道与地面平行的痕迹,最后用尺子量一下。
梆子声响起,就意味着此方大地的时间进入了夏纪六百一十四年正月初一,王嗣璁他满实岁九岁了,刻下新年的第一道身高痕迹后用尺子测量了一下,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上辈子王嗣璁是各种意义上的坏人,但绝逼是个好父亲,对于每一个诞生自军警雌奴子宫的子嗣都关注备至,对他们的身心发育非常关心,人的身高体格发育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出生到七岁,此时间段的身高增幅对最终身高的影响为百分之五十,第二阶段是七到十二岁,此时间段的身高增幅对最终身高的影响为百分之三十,第三阶段是青春期,青春期结束后骨垢线就会闭合,再无法长高,此时间段的身高增幅对最终身高的影响为百分之二十。
王嗣璁将上辈子的育儿经悉数用在了这辈子的自己身上,以挑食偏食的方式让便宜母亲将他的饮食改成了以肉、蛋、黄豆制品为主的蛋白质而非米面之类的碳水化合物,也是定国公府家大业大,能让他这么的奢侈,在生产力匮乏的封建农业时代,王嗣璁当下的饮食结构是小地主之家都无法支撑的。
去年整一年,王嗣璁长高了约三寸半,差不多就是8。5厘米,四舍五入一下,他现在身高是1。44米,这个身高哪怕是放在他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中的九岁男童中也属于高的范畴,在这个异时空炎黄大地上,放在九岁的男孩群体中完全就是鹤立鸡群,体格的增强让王嗣璁明显感受到自己比去年正月初一时候的自己又强了!
外功与内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便是王嗣璁这辈子的练武信条,拜上辈子的经历所赐他非常明白体格在搏击领域的意义,格斗比赛都是按体重来分级,一旦体重差超过百分之十,瘦弱一方就很难赢了,身大力不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天空刚亮出鱼肚白,便宜父亲王明行罕见的来到了王嗣璁所在的秋爽斋,领着他去了王家的祠堂。
经过一番复杂的拜祭先祖仪式后,就来到了家督给王家新鲜血液命名的环节了,长门的孙子末门的爷,王家大字辈的老么比当今家督大不了几岁,跟小妾生的第五子也到了虚岁十岁,是第一个受名的,王嗣璁从便宜爷爷的眼中读出了一丝尴尬,自己要叫这个跟自己大孙子一样年纪的娃娃一声堂弟,接下来是跟家督平辈的兄弟的几个男娃,都是明字辈,最后就轮到了王家思字辈的男丁了,由于王嗣璁年岁最大,便第一个得名。
便宜爷爷啥名字给自己起不好,非要用王思聪这个名字,就让王嗣璁不由在心底慨然自己怎么就和小目标的儿子的同名了呢?
对于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Z世代来说王思聪显然不会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作为多次获得中国首富名头的小目标独生子,校长的大名和事迹可是在网络上经久不衰。
王嗣璁和王思聪,这两个名字的汉语拼音都是WANGSICONG,区别仅在于第二个字的声调,嗣和思则分别是第四声和第一声。
心底一片懵逼但面色如常的王嗣璁就学着前面几个同龄长辈,对着身为家督的便宜爷爷说道:“谢家督授名。”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王光义就对得名王思聪的王嗣璁多说了一番话:
“汝既然上了族谱,也就算半个大人,以后就不能叫你大郎了,勉之勉之!”
给所有三服亲以内,虚岁满十的男性子弟取完名字后,当代定国公就以族长之名,领着王家的嫡系男丁开始第二轮拜祭来,王家作为天子之下第二家,宗族祠堂那个气派,不像普通人家的祠堂,就是一张供桌。
每一个资格被摆放进入宗族祠堂的祖先都有自己的神龛,里面立着一个半米高的铜胎鎏金神主牌,除了这块记载名讳,生卒年,官位等基础信息的神主牌,神龛后面还挂着一张全身坐像供后人瞻仰,画像无一例外应用了又鹏画派的技巧,画中人就像活着一般,随时都能从画卷中的座椅起身,然后走出来。
万绿丛中一点红,在诸多祖宗的画像有一副非常的特别,因为画中的主角是一名女子,正是王家历代家主中唯一的女性,王苏檀。
王嗣璁对王苏檀最初的认知源自于六零九年时便宜父母关于科举考试的那一番谈话,便宜母亲这般说过:“这新科状元华嫦箐再厉害也比不得咱们王家的二代祖,薨逝后被她的学生庆仁宗追封为荆文王,千年以降,独一无二的文王呀!”
能被朝廷追封为王爵的人不可能不被记录于正史之中,而且便宜母亲还点出了追封王苏檀的皇帝是庆朝的仁宗,按图索骥还不简单,更别说郜慧彤早早就被王嗣璁准备了所有的正史,早在六零八年时候王嗣璁就已经将正史看完了,只是没有想到庆书列传第一的主角竟然是自己的祖先。
唯一的缺憾就是无法目睹家族二代目的容貌,如今,王嗣璁的这个遗憾就弥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