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车锁住,走出空地,在黑暗中快速跑了整整一公里远,在另一片空地上找到一辆布满灰尘的白色本田轿车,开门上车,扭了六次钥匙才把它启动,然后扳动它坚硬的方向盘,开了十多公里远。
把车停在路边,走进长江边的芦苇荡。
芦苇荡中已经被人踩出很多路来,她往深处走,这里很暗,不远处的武汉长江二桥就显得很亮,人已经很少了,有两对新人在水边拍婚纱照,穿着婚纱的新娘在挥动焰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古丽。”有人在喊她。
她回过头去,看见了胡小飞的妈妈。
她穿着驼色的风衣,风衣下,被黑丝包裹的长腿穿进深棕色皮靴里,她的长发盘在脑后,口罩遮住了她美丽的脸,却没法挡住她迷人的眼睛。
古丽背对她,在小路上慢速行走,就像在散步。易韵竹跟在她后面一米多的地方,似乎只是碰巧被她挡住了。
“没有任何人看到小飞的尸体。”古丽说。
“他也没联系我们,也没去6685要塞。”
“所以他可能被囚禁起来了。”
“古丽,你留在武汉很危险,现在是特殊时期,我现在还能安排你去庇护所,你最好先躲过这次风波。”
“为什么不让我去6685号要塞?”
“只有准备和默党搞武装对抗的人才会去那里。”
“你是说……?”
“他们会死,赢了一半的人会死,输了全都会死。我听到消息,常务会已经将小飞的爸爸定性为叛徒了,如果去了那里,你也会被定性为叛徒。”
“易阿姨,我可以去。”
“不,别去。小飞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不希望你去。他需要你等他。”
“不,他不需要我。”古丽想这么说,但没有说出口。
她向四周看了看,周围没人,芦苇长得很高,遮住了远方的视线。
她转身对易韵竹说:“易阿姨,小飞是有被囚禁起来的价值的,因为可以用他来要挟胡叔叔。”易韵竹摇摇头:“重山不会被他们要挟的。”
“是的,所以小飞可能会因此而有危险。易阿姨,如果小飞活着,我们必须先知道他在哪里,然后救出他。”
易韵竹知道她说得没错,如果小飞已经死了,她也只能为他流泪,但如果他还活着,而自己又没能为救他拼尽全力,那等待自己的将是永世的悔恨。
古丽继续说:“所以我要留在五七会,留在湖北,我会查清楚小飞的位置,我们救他出来,再去6685要塞。”
“我已经试过了,没有办法打听到小飞的消息。”古丽没有回应她,又说:“易阿姨,那个叫程子晴的女孩,如果我查出来她在哪里,我们能不能也救她,虽然她不是血族。”
“我们当然会救子晴,但五七会内部已经没有人配合你了,你什么也查不到的,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您放心吧,我有办法。”
“古丽。”易韵竹摇摇头:“你没有必要为我们做这些。”
古丽避开她的目光:“是我自己想做的。”她递给易韵竹写有下次联络地点的纸条,然后快步离开。
易韵竹在她身后小声喊道:“不要冒险,不要伤害自己。”她没有回答她,加快步伐离开了。
回到公寓,她脱掉汗湿的衣服,打开浴室的花洒,让热水冲在脸上。
决定了吗?
有的时候她会怀疑,自己只是陷入了某种没有结果的自我感动当中,但她没法让自己什么都不做。
她没法去承认,胡小飞死了,程子晴被默党永久囚禁了。
似乎自己做点什么现实就会被扭转,一切都会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过去。
那晚之后她一次也没哭过,她害怕自己会哭,因为一旦哭起来就认命了,会在心里承认胡小飞的死,就像她已经承认血猎长、蔡长民、樊花、乌鸦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