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对着郑秋白说,倘若郑秋白能够怀孕,那他们两个人的血脉,一定会是立人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这话毫不作假,这是他的真心。
只是可惜,郑秋白不能生育,不然叶静潭也不会去找一位合约对象联姻,各取所需。
但现在,这个消息,再加上郑秋白讥诮的话,足以将叶静潭气到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叶静潭从不觉得霍峋比他强在哪里,这个人愚蠢冲动不计后果,只是天生命好与幸运眷顾,他压根不配和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自己比,也压根不配抢走他的东西!
可偏偏,霍峋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郑秋白,还是一个有一半郑秋白血液的孩子。
叶静潭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依旧想找到一些安慰,追问道“: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么?”
郑秋白眯起眼,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叶静潭彻底崩溃,他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与此同时,原本靠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霍峋终于彻底用匕首彻底割开了身上的麻绳,顺利站了起来。
在叶静潭惊愕又阴毒地摁下扳机那瞬间,刚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霍峋以一种快到不正常的速度,将郑秋白完完全全护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身体的本能。
猎枪的子弹撞在霍峋的脊背上,在被击中的钝痛传来前,霍峋毫不犹豫反手开枪。
比起农用的土猎枪,专业的手枪,在近战射程内更占据优势。
倘若不是霍峋没有转头瞄准,叶静潭被此刻打中的就不是左肩,而该是左心口了。
中枪的叶静潭倒退着往后踉跄了两步,手上的猎枪掉在地上,鲜血的温热感,促使他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左肩。
它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正松松地下垂,疼痛和涌出来的鲜血一起蔓延开来,可这点痛,似乎完全比不过他亲眼见到郑秋白对霍峋关切和在乎时的心痛。
他也被霍峋打中了,他也很痛,甚至比霍峋痛的多,可郑秋白的眼睛压根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叶静潭又往后走了两步,他站在开放的楼台边缘,风雨浇湿了他的后背。
他在霍峋冰冷的逼视下,仰面向后倒去。
这是他向郑秋白,发出的最后声音。
头部拍击地面的撞击声传来,这声响太过熟悉,郑秋白下意识扭头,霍峋却一把捧住他的脸,声音低哑道:“不要看。”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郑秋白,在刚刚霍峋突然扑上来那一瞬,心都快停跳了,他此刻才敢伸手在霍峋的背后摸索。
很快,他摸到了硬质的防弹衣,没有鲜血的濡湿感,而郑秋白自己的衣裳却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郑秋白开口想说什么,眼泪却比他的语言抢先一步。
上辈子活到三十三岁的郑爷自打成年就没有哭过,小时候流泪也很少,因为他的眼泪往往要伴随舒澜的担心。
所以无论是被郑达伟打,还是被郑母尖酸刻薄的语调欺凌,亦或者是上高中时被清理不掉的流言蜚语攻击,郑秋白都没有掉过眼泪。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泪腺似乎被挖掉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少流一些泪,也不是坏事,至少这样没有人能看出他很难过。
因而哪怕和霍峋分开、哪怕一觉醒来变成一个可能没有未来的瘫子、哪怕面对神经病一样的叶静潭,郑秋白都只是沉默着自己消化。
可生理的疼痛和心理的阵痛,缺失了流淌出来宣泄的机会,反而倒灌回五脏六腑,将郑秋白腌制成了一个利己、生冷到有些自私的人。
上辈子的他品尝起来应该是苦涩的,因为他的生命太痛了。
更难过的,是他本来可以不那样苦涩。
如果,他没有错过一次又一次驻足在他玻璃罐之外的霍峋。
“你怎么哭了?”霍峋伸手,轻轻帮郑秋白擦掉眼泪,“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点事儿,比起他怀着悲哀到绝望的心情,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吞下一整袋精神类药物,要轻松太多了。
还好这次他没有来的太晚,“还好你没事。”
霍峋想表达自己的健康强壮,再温情地讲几句话宽慰郑蝴蝶,只是他被抽过一棍子的脑袋又开始发晕,紧接着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倒在了地上。
郑秋白吓的不轻,“霍峋?”
突击队和医生带着担架上楼,将地上的一大一小放上担架下楼上救护车。
郑秋白也想跟上救护车,却被冲进现场的叶聿风一把抱住,叶少爷的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事的是你!还好,还好是那个大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