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挡在面前的,海浪组成的一堵巨墙,秦筝和柏真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全速冲刺。
不过他们的信任并没有落空,在那海浪还没来得及彻底成型的时候,白裙的少女已经踏着浪花身形轻巧翩然地跃到海墙的最顶端,纤长的骑士长剑带着披靡一切的威风凛凛,一点阳光折射的金光下,少女一路随着重力落回地面,她身后尚未固化的海墙已经被一分为二,变成了倾泻而下的海浪,根本无法拦住秦筝和柏真。
两个少年头也不回地向着观众席奔去,一边跑一边试图给外面守卫的杜流与江传安发消息,将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一简略陈述,顺便拜托两位在外面注意不要让那些参加求药会议的“贵客”逃跑。
乌斯怀亚有些惊讶,他神情复杂地抬起头,疯狂的眼睛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明。
“……小夏沫,你不应该在这里。”
他长叹一声,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亦或者是努力伪装出与之前的那位船长一般无二的温柔声线。
“快回去吧,回到你的房间里,那样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我已经那么尽力让人看着你了,结果你还是卷了进来。”
“我不要!”
夏沫的呼吸因为刚刚的大动作有些粗重,但她的声音无比清透,她死死盯着面前依旧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将她当成小孩子哄骗的父亲,一字一顿道。
“我必须在这里。”
她说:“因为站在这里的不是任何其他什么人,而是父亲你啊。“
第110章你不会死。
“而且你现在完全是在准备送死!在拾荒者的实验基地的时候,佩拉姐姐曾经和我说过,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叫你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送死的事情,哪怕为了佩拉姐——”
沃尔夫焦急地冲过去,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乌斯怀亚的威压直接按在了地上。
后者的动作快到怎么看怎么像是欲盖弥彰,他明显僵硬地转身看向夏沫:“夏沫……你听话。”
在海上奔波数年的乌斯怀亚·凡尔纳此刻露出了有些疲倦的神情,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感觉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呻吟尖叫。
夏沫眼中的不可置信让他有些难过,但一想到那些披着黑袍的拾荒者,他就突然又不难过了。
无论如何,那些人必须死,不论是于公于私。
只要能杀掉那些人,即使夏沫对他失望,那又怎么样呢?
他沉默下来,不再开口,反而表现出一副平日里的和蔼可亲的父亲的样子,提着手里的三叉戟,就向着夏沫走去。
“让开吧,夏沫,那些家伙都必须死在这里。”
乌斯怀亚叹息一声,他从来没有叹过这么多的气,可是现在面对夏沫眼中那个早就不再是世界猎人协会代表委员的自己,本应汹涌的情绪此刻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可是爸爸,我担心的是你!”
夏沫咬了咬牙:“我才根本不在乎什么符不符合世界猎人协会的法律,我只是很担心你会不会被不死珍珠吞掉自己的意识,这样冲动地就把不死珍珠号,你的梦想变成一个海上的屠宰场,现在的你真的是神志清醒的你吗?”
乌斯怀亚露出一个夏沫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那是从小宠爱她的父亲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残忍到无情的杀意。
“当然了,小夏沫,我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清醒,所以我才能这么干脆利索地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才能把这些被尊为各界精英的人全都哄骗到这里,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慰告我的船员与……你的母亲。如果我知道真相再早一点,恐怕不只不死珍珠号,我会杀掉船队中的全部人。”
乌斯怀亚表情可怕地轻轻抚摸着自己那支海浪凝固而成的三叉戟,他的周围萦绕着绝望与愤怒的情绪,让站在夏沫身后的沃尔夫想到了倒影之塔。
那其中所蕴含的用来折磨囚犯的绝望,与现在乌斯怀亚周身的氛围一模一样。
“母亲……?!可是母亲不是已经去世———”
夏沫整个人一僵,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身着黑袍的拾荒者与江平兵戈相交,又因为重力落回地上,那张被隐藏在黑袍中的脸正巧直面少女的双眼。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海蓝色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
只不过那双眼睛已经暗淡,像是枯死的海床或被地下城泄漏污染的深色海面,而她的眼睛尚且亮着。
“母亲——?!”
夏沫深吸一口气,她脑海中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突然逼近了她,让她一时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童年时模糊的影子此刻变成真实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她心脏苦涩又难过,想要去质问对方为什么消失,为什么成为拾荒者,为什么不拦住父亲,却又在看到母亲那双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后感觉灵魂都要被抽离。
她突然只想冲过去拥抱她了,扔掉所谓的拾荒者的黑袍,只是作为一个十多年没有见过彼此面容的女儿,想要扑到她怀里去喊一声,问问她:“您在拾荒者那里过得还好吗?您这些日子没有受伤吧?您怎么了……您还记得我吗?”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的。
夏沫咬了咬牙,压制住了瞬间变红的眼眶和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只要我记得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