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是带着夏意的温暖的风。
江传安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带着周身的碎光一起融入行色匆匆的人群,却错过了在许愿湖畔不远处的红发少年的视线。
“刚刚……”
因为夏风泛起涟漪的许愿湖边,秦筝红着眼,看上去哭了很久,他好像突然感应到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黑发青年翩然而过的白色衣角却正好被街角的墙彻底挡住。
“是有人经过吗?”
秦筝盯着视线所及范围之处的那个街角,喃喃道。
第065章在他离开之后
“秦筝……”
少年干净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筝转头,看到了一脸担心的柏真。
“……没事,刚刚大概只是我看错了而已。”
秦筝缓缓摇了摇头,他重新勉强露出一个看似和往常一样的笑容,顺势拍了拍柏真的肩膀。
也不知道这个安抚他人的动作是从哪里学来的,至少之前的秦筝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动作,一向冲在最前线的强攻系猎人甚至很难意识到,原来人是需要安抚的。
“……不,其实我现在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柏真的声音顿了顿,带着苦涩和沙哑,他眼中溢出难以形容的悲伤,眼眶刷地一下子红了个彻底,周围不受控制地开始蔓延起多色的虹光。
因为福泽白象那枚奇迹硬币的影响,柏真的猎人技能是【愿望的福泽】,他才刚刚觉醒成为猎人,就直面了许愿那样的准裂缝神明,还成功切断了许愿与自己搭建的地下城【特雷维】的联系,对于自己精神力的操控能力优秀到几乎堪称奇迹。
不过后果就是在出了地下城之后,刚刚觉醒猎人技能的柏真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猎人技能究竟是什么,就直接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突然冒出虹光一般的精神力,让周围的人见识一番什么叫未雨先虹。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
秦筝在柏真话音落下后也情绪低沉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猎犬,他和柏真对视一眼,差点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但是最终他也只是故作姿态地轻声道:“但是,我们不会让他的愿望落空的……江先生用自己的生命拦下了碎裂的【特雷维】地下城,而我们会一起一起继续走在猎人司未竟的道路上,斩断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地下城和裂缝神明及其教团造成的更多绝望。”
【特雷维】地下城作为A级地下城兼许愿的神茧地下城,本来应该造成比一开始的【莫比乌斯衔接点】更严重的灾害,但是最终猎人司的后勤人员将伤亡详细地统计之后,却发现真正被那座地下城吞噬的,只有两人。
猎人司没有人会忘记,明明是高级地下城登陆的严重事件,最后却只造成了如此微小的伤亡,究竟是因为谁的付出。
五年前早已登记死亡的杜鹃,与猎人司饱受争议的新的ss级安抚师。
江传安离开成为了几乎所有人心中的一道疤,一想到这个事实,秦筝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有些抽离,他还记得【特雷维】地下城被攻克的当晚,他们等了许久许久,等到那道唯一连接崩碎的地下城和现实的黑蓝裂缝缓缓关闭,也没有见到任何期盼中身影从里面或狼狈或从容地走出时,实验中学大门前的静谧。
佳妮特咬牙握拳捶地,竹叶扶着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泪水。
杜流沉默地站在那里,垂下的额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周围极速流动的水流和越来越大的夜雨都在隐隐昭示着什么。
就连江平也皱起了眉,身旁的气压压的很低,虽然他很快就让自己进入到搜索伤员的工作状态,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是周身的冰霜却明显地凛冽了几分,将周围落下的无根之水全部冻结,狠狠地砸碎在地上,好像泄愤。
江传安没有回来。
这个事实像是暴雨般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那个温柔地践行着安抚师职责所在,尽可能守护好所有猎人精神孤岛的黑发安抚师没能回来,随着崩塌破碎的地下城,一起坠入了空间乱流纵横的空间裂缝深处,坠入了只有裂缝神明才能生存的,包裹着这个星球的空间混乱的外茧中。
那一晚的秦筝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感受现实的能力,在大脑意识到这一事实后眼眶在登时被泪水浸满,他蹲下身猛地握住佳妮特的手,像是小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一样祈求着姐姐的温暖,放肆地哭了出来。
佳妮特沉默地抱住自己的弟弟,竹叶匆匆接过一边的后勤人员递来的雨伞,同样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雨中为姐弟二人撑起一片避雨的天。
那个雨夜中的秦筝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是官方猎人,还有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他勉强向佳妮特露出一个笑容,叮嘱姐姐一切都过去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刚想站起身来向实验中学走去,就因为面前的景象硬生生顿在原地。
他看到江平好像在和杜流说了什么之后两人匆匆离去,看到醒过来的柏真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匆匆从临时医护车里跑出来,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几乎是扑到了他面前,拽着他的手臂问他是不是真的。
柏真没说清自己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彼此都对此心知肚明。
“是真的……江先生……他没能回来……”
秦筝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很难听,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但是看着柏真好像失去了一切精神支撑一样倒了下去,联想到这一天这个可怜的高中生所经历的一切,心中对许愿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这些讨厌的裂缝神明和地下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除?
而他们又要在这样的痛苦中,失去多少战友?
秦筝想到自己的姐姐,想到江先生,感觉眼眶登时又红了起来,但是他现在不能哭,他是官方猎人,是柏真这样的民众们信任的官方猎人,而不是姐姐和江先生面前只有18岁的那个孩子。
他只能勉强撑着自己的情绪,学着江传安安抚他那样,拍了拍柏真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