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就是周六,大晴天,早上起来擦玻璃时灵秀还说呢,怎不用报纸呢。
书香说拿这个擦得更亮,歘歘地就把寒假作业给撕巴开了。
杨刚一家过来时,连后院玻璃都给快擦完了。书香倾着身子站窗台上,说亮不亮啊妈。
灵秀仰脸皱眉说净玩悬,注意点脚底下。
身后有人喊“三儿”,书香嘻嘻笑着说叫事儿吗,“嘿”了一声,头也没回,“正好都来了,啊,快给我照照。”
也是这个时候,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某个声音倏地一下插了起来,“谁让你拿寒假作业擦的??”
“还用谁让?用得着么我。”
书香“切”了一声,还朝门里的灵秀笑了笑,“是不是妈,我乐意拿哪个就拿哪个。”
“我让你乐意?”
裤脚子被扥住,挣歪时,玻璃就被书香踢碎了,紧随其后,他人也打窗台上栽了下来。
一片惊呼声中,书香还没站稳呢,啪地一声他就“哎”了起来,眼前也一片金光。
他趔趄着,脑瓜子嗡嗡作响,被抱住前,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刮子。
“大过年的干嘛呀小伟?”
“二叔二叔二叔。”
“这要是摔个好歹可咋办啊?”
“你凭什么打他?”
晕头转向间也不管是谁了,书香捂着耳朵就骂,他说妈屄的还有人性吗。
奶奶搂着他,妈就在身前挡着,对面是大爷一家,被俩哥哥抱着的就是内个对他张牙舞爪的人。
从李萍怀里挣脱出来,书香指着杨伟破口大骂,他说你还是人吗,除了会装鸡巴蛋还会别的吗,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了啥。
反正是急眼了,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往前凑,说来呀打呀,你妈了个屄的。
始料未及的是妈转过身子,巴掌也抡了过来,啪地一声就打断了嘶吼,也把他从激愤中打惊了,因为自小到大妈从没打过他脸。
内一刻,他苶呆呆地看着灵秀,胳膊一横,指向杨伟说屄肏的人面兽心……
真想把锅揭了,耐谁谁了,然而当他触碰到内片瓦蓝色光晕时,愤怒和不甘随着拳头的紧攥与牙齿紧紧咬合在一处。
像个木头桩子,被娘搂抱着推到了一旁,奶说咋连她都骂上了,书香把手捂在耳朵上,泪便打眼眶里夺了出来。
整个晌午黯淡无光,像那块玻璃,抽了风似的碎了一地。
埋怨声,责怪声,叹息,还有颜颜的哭声。
书香没吃饭,吃不下去,当晚就搬去了东院,直到三十内天上午回去。
他让娘替他拿着临走时妈送的两本外国名著,也就九点便打东院跑了出来。
过年了,老旧的街巷透着股愉悦,连往日瓦檐上的鸟叫都清脆无比。
妈正后院堂屋里干着啥,可能是在生火,也可能是在卜楞劈柴,弯着腰侧着身。
本想朝她喊一嗓子,比如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比如你想没想儿子,当看到妈内个硕大黝黑的屁股时,所有念头便随着蹑起来的手脚变成了哈气。
也正是这时,妈直起身子,那股蹿涌的哈气带着他便冲上前去,打身后伸出手来,蒙在了她眼上。
“多大了。”
她声音不大,甚至说平淡如水,几乎和内个午后送别时没啥分别,其时她说的是别怨妈,但这会儿说的却是:“来了就跟妈撒贱儿,也不说去里屋跟你爷你奶言语一声。”
是屋内老两口先奔出来的,书香脸上有些挂不住。
李萍胡撸他脑袋说认啥错,除了背着灵秀塞给孙子长岁钱,还饶了句谁叫你是我三孙子呢。
书香说孙子就孙子,就别加三了行不行。
李萍说不又没在外面叫吗,胡撸着书香脑袋,说奶还不能说呀。
孙子挨打的那个下午,她数落儿子说怎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呢,况且当时又是站在半空上。
杨廷松也挺气愤,说把孩子打的饭都没吃,怎下得去狠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