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别搬了。”
仍旧是奶奶说的,“睡隔断吧。”
爷爷的声音紧随其后,“那哪成,不成不成。”
奶奶向着她老伴儿,说西屋也没烧炕,有那么会儿,书香以为爷爷会说什么呢。
“其实也不冷。”笑着说,声音已经挪至最里边了,“又有褥子又有被的。”不知又干啥呢。
书香是给鞋甩完泥走进去的,撩帘走到里屋,叫了声琴娘,思前想后还是把焕章住这儿的情况说了出来。
“估计是留这儿了。”看着琴娘,喝多少酒不知道,但脸上确实很光润,柔软的声音也一如既往。
“咋过来了?落什么没?没钱了?”
“菜都弄好没?奶今儿喝酒就没收拾。”
“嗨,不过来告一声儿吗,以为没走呢。”
书香朝打隔断走过来的爷爷说,钱没接着,说有,“真有。”
“有归有的,就不能留零碎花了?”
给死乞白赖塞兜里时,书香觉得这钱有点重。
“拿着,你爷给的。”书香就看了看奶奶,“拿着内,你妈要问就说是奶给的。”五十块钱呢,肉都能买几十斤了。
“门我关吧,就别出去巴碴了。”
书香说,说完又指了指自己俩脚丫子,“这脚泥才刚跺跺下来。”
目光转向琴娘,想邀她前院睡去,却发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处处都慢了半拍,“我也不知道信儿……”
“琴娘知道你有心……”时过境迁,回念当初跟她在隔断里欢好,更脚着不好意思了,“琴娘,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还说什么呢,言语“我走了”之前,书香又看了一眼秀琴。
少年情怀,尽管答应灵秀不再捋管,却在这一刻硬了鸡巴。
“琴娘送送你。”
“别动了。”这绝对有抄袭薛宝钗的台词之嫌,但这会儿书香说的就是这句,还笑了笑。
给当院大门一插,往西角门走的时候,忽地想起尿桶还没拿呢,就又往正房跑了一趟。
“暮色苍茫,怎个仍从容呢?粗也香甜淡也香甜——。”
这话换个地界儿说倒也不算新鲜,但此时此刻就有些怪诞了。
“瞅把你干爸美的,跟小孩儿似的,连太祖的诗都吟出来了。”
奶奶更怪诞,说唱不唱说念不念。
“喜事儿能不美吗,秀琴,先试试内鞋合不合脚。”其时琴娘正挂窗帘呢,不知是不是错觉,书香还揉了揉眼——他以为自己看到菩萨了——琴娘低眉垂目。灯太亮,衣服太艳,以至于掺杂了酒水的麝香味儿弥漫开来,让人没来由就兴奋开来。而内肉汪汪的屁股就夹在艳服之间,又大又圆,跟塞了俩篮球似的,还浑然一体,不细看甚至都有些分不出脚蹬子在何处。就是此刻,琴娘拾起了一旁递过来的绣花鞋。“试试呀,还看啥呢。”催促之下,琴娘才把鞋穿在脚上。“你看你看,跟妈内脚一样吧。”
“他爸——。”
奶奶拖长调子说,“瞅你干爸,”若非是在帘儿外亲耳所听,下一句非会错意不可。
奶奶说的是还真合适。
“哦,哈哈哈……九九归一九九重阳。”
怪诞的声音又起,这回是笑,却总让书香觉得有股子尿骚味。
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玩意,直撞脑瓜仁儿的味儿让他差点没把尿桶扔出去,“花甲还看总角,半生才得知命;而立岂解不惑,差着一个孩提。”
静谧的西场擦擦地,手腕挥动间,细雨摇风,落叶飘散,全都汇聚到眼下的池水中,模糊成了一片。
脚底下仍旧是泥,噗嗤噗嗤地,篱笆围子一片冰冷,几近腐烂。
套儿是没法给焕章拿了,只能改日再说,关上门,把脚底板儿上泥甩干净,书香拿着茶缸还是冲向了堂屋。
才推开门,他就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没喊出声来。
看身形像是妈,他说:“吓死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