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其实并不大,蜿蜒的电闪却像藏在灶堂底下的蜈蚣,在阵阵阴风席卷过来时,便蛟龙出海般嗖地一下蹿上了半空。
三角坑里本就乱作一团,金光乱闪之下便更热闹了,尽管随后蛟龙化成了焦糊的锅巴。
五频道的解说一直在预测而后世界杯的比赛结果。
“鸡多了不下蛋,人多了打瞎乱。”
往常爱凑热闹、也喜欢热闹的灵秀竟在此刻掰起指头来,还说什么足球有啥好的,其实就是个野蛮运动。
“二十个人满场跑,累不累?”
与此同时,她还比较着列举出一系列篮球的好来,“别看对抗强度大,但场地没那么大,控球肯定也比你足球摸得要多,还有,手不比脚灵活?”
边说边扫视着儿子,看意思是想听听看法,谁知他如此痴迷竟跟根木头似的,便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说妈说得对不对?”
见他只是笑笑,便斜睨着看向他的背影,又撅起嘴来:“对不对吧?”
“妈说的还有没道理的。”
这嬉笑声怎么听都有应付成分,所以灵秀很不满意,“什么叫我说的都有道理?”
又乜了一眼儿子,随后脱鞋上炕把窗子关了:“嫌烦还是怎地,不乐意听就走!”
感觉情况不妙,书香忙道:“哪呀,哪有的事儿呀。”
想也没想,人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灵秀心里纳闷,好在挂窗帘时看到了儿子的身影,算不上慰藉,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起风了可。”
再回来时书香已经把尿桶从院子里给拿了进来,然而脚步却没停,“妈你不知道,意大利太难了,一路磕磕绊绊的,十号跟西班牙踢还不定怎么样儿呢。”
言下之意,忧心忡忡。
灵秀心说话,他难我不难?
“管他呢,当饭吃还是当水喝?还是当觉睡?”
扬起调子时,也搬起褥子,这功夫,书香已从西屋把自己的内套被窝卷搬了过来。
“瘾头子不是。”嘴里连说,人也上了炕,挨在灵秀身边也把褥子铺了下去。“后儿可能还得去趟良乡。”
“又去良乡?”
灵秀用儿子足以能听见的声音问了起来,“踢球的事儿?”
双眸自然斜睨,又扫了一眼儿子,巧不巧,后儿她也要跑一趟良乡,不过这话却不想告诉儿子。
正如内些过往经历,能避而不谈就避而不谈。
书香跪着从炕上爬下来,哼唧道:“得济人家时间。”
目光盯向电视,没敢把心里的小九九告诉母亲,一是怕她不同意,二是出于一种自我证明心态,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所以,他认为事成之前没必要说出来。
灵秀把毛巾被放到脚底,起身下炕,从柜子底下把盆子掏了出来。“下午都干啥来?”边问边向堂屋走去。
“下地笼啊,而后去打鸟还有逮长虫。”
这些事儿书香都没隐瞒,还绘声绘色地把整个行程一一都描画出来,随后又把之前目睹马秀琴家的变化也一并讲了出来:“你说多快,眼下我琴娘家的窗户门都弄好了。”
嘴里翻翻着,没见妈回应他,就又讲了一遍,还没动静,便踱起步子凑向门口。
灵秀蹲在盆子上正洗屁股,忽见儿子探出脑袋,她惊车似的呵斥起来:“进去!看什么看!”
瞬息间,盆子咣当一下,溅出一大滩水。
顾不上擦屁股上的水,也没工夫管脚丫上的湿,就把裤衩提到了腰上。
她心口怦怦乱跳,想也没想端起盆子朝外就走。
半空之上,电光仍在游走,忽闪的风都快把西角门吹飞了。
咣当当地,她回头朝屋里看了眼,甚至支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除了风声和蛙鸣声,啥都没有,和之前闹出来的动静截然相反,虚幻且又恍惚,内感觉就跟家里只她一个喘气的似的,她便扬起双手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甚至想,连盆子也都一起扔掉算了。
随着蜿蜒的厉闪破空而至,雨点自然也都落在了灵秀的脑袋上,拉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她问自己,刚才为啥要发那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