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广袤田野中,矗立在村东把角处的房子就像九曲回廊十二里弯的伊水河旁的驿站。
门前两侧的喜字犹在,甬道上,黑黢黢的遮阳网替代了帆布,东西厢房两侧一支一搭,当头的烈日便没那么猛了,而网里头波光粼粼,洒下点点金黄时,忽明忽暗的连一众落座之人脸上的笑都变得立体起来,简直酷似田野里待收的麦田。
姥家这堆人里,二舅三舅都在省城,论亲近,也就四舅和大表嫂跟书香最亲,至于说大舅大姨二姨这些人,因年龄相差过于悬殊,即便是能说上两句话,基本上也像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样,感觉始终总也没爹妈亲。
当然,爹这个词在书香眼里不值钱,记忆中,内个男人除了嘲讽就只有批评,要么就“还都是为了你好”这都听出茧子的话。
初二上学期的英语课后题——填上父母姓名一栏里,书香在写上柴灵秀之后,踌躇了许久,甚至于脑子里都曾闪现出杨刚这个人,到了最后,他把笔一收,这个算不上填空的填空题终究还是给他空了下来。
“大小伙子怎总搁老娘们屁股后头转悠。”
灵秀扒拉着儿子,往堂屋里头一推,努努嘴:“吃饭介。”
倒是让这小伙儿挪窝了,哪知才刚跟云丽坐下来,书香就又提溜着两听冰镇可乐翻了回来。
“饭还不好吃,再说我又不喝酒,”哥们嘴上笑,把饮料给姐俩递到手里,又献媚似的把烟掏出来,敬了过去:“着啥急,啊,你们都不急我急啥?”
“一会儿还得出去让酒呢,”灵秀斜睨着书香翘起二郎腿,又把目光转向云丽:“你就甭去了。”
与妯娌不同的是,她着一件连体的碎花长裙,蜂腰处一收,尤其脚上踩着的内双亮面短高跟,登时把婀娜身段彰显出来,尽管坐着,也丝毫不逊色一旁身着更凉装打扮的陈云丽。
“这腰还真有点酸,”云丽捶了捶腿,颀长的大腿便跟着折射出两道柔亮细腻的光,扬脖抿了口凉饮,当她把手背搭在脸上时,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终究还是闪现出一丝倦怠:“没事儿,坐会儿就好了。”
换做以先,不用说书香肯定要跳过去给她揉揉,不过灵秀在场,他心里生出来的内点火焰便在矛盾中被自己强行掐灭了,人也规矩多了:“实在不行你就躺下来歇会儿,反正也没人进这屋。”
云丽拢了拢头发,她看了眼书香,很快目光便转向堂屋:“去吃饭吧,喝上了都。”
或许是半天没抽烟了,一口烟下去舒服是舒服,眩晕的同时感觉身子更乏了。
“还真是说胖就喘。”说着话,身子一软就靠在了椅背上。
“看凤鞠了吗,半天也没见着人儿?”
溜达两步来到柜前,书香俯身捻起里头的药盒,拿在手里。
康泰克他倒是知道,不过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半回:“这白加黑啥玩意?”
回头问着云丽,心却琢磨怎起了个这名儿,看了看,也是治感冒的,倏地便想起谁曾喊过加黑之类的玩意,随后又想起了那个令他非常讨厌的外号。
“有创意呗。”
云丽虚眯着眼说,这么躺了会儿似缓过些气力,脸一转,又跟灵秀道:“白天吃白片,晚上儿吃黑片,头疼脑热呀啥都管。”
往前一探,伸了个懒腰,登时从椅子上拔直了身子。
喧哗之声在酒菜上桌后并未消逝,在各桌派出代表相互朝着正房依次走去时,热闹的氛围再次被烘托起来,到达了一个新的顶点。
宾朋满座,杨廷松面朝南居中而坐,齐整的分头人显得越发精神抖擞,他松了松衬衣领口下的扣子,举起酒杯,不疾不徐地朝进来的晚辈儿,学生和盟儿子们摆手示意,笑起来果然满面春风,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十足的喜悦:“都别见外。”
这桌坐的都是老亲,他举起酒杯,众人也便都跟着端起了酒杯。
“跟廷松一比呀,咱们可都老十岁了,也不知这平时怎调理的,说说秘籍呗。”
“是内,一脑袋黑头发不说,精气神看起来也都比咱们足实。”
“哪有啥秘籍呀。”
杨廷松笑着摇起头来,“刚退休内会儿,这突然间的放下教鞭和走向讲台,憋得五脊六兽真不知该干点啥了,大病一场吧,人都快废了,”他侃侃而谈,示意众人甭撂筷子,自己也往嘴里押了口菜,徐徐缓缓地,见大家伙都在望着自己,又笑呵呵地讲了起来:“卧床不起的内段日子,离不开俩儿媳妇的开导和伺候,我一想啊,也是,不当老师不也还能帮着他们照看一下孩子吗,不也还能种田耕地吗,又不是没事儿干,要真说有啥秘籍,肯定离不开我俩闺女的伺候,心顺气顺,干啥不都有劲了。”
“俩闺女又孝顺又体贴。”
“家里家外的,云丽和小妹比老爷们可强。”
“廷松有福,俩儿子也都孝顺。”
“这一大家子人,啊,和和美美的还得说廷松老弟调教有方啊。”
众人七嘴八舌,杨廷松看到对面屋子端着酒杯走来的大儿子,他微微点了下头:“啥调教呀,咱也就趁着腿脚利索再发发余热罢了,最关键的还得说是心情,心态平和自然人也就显得年轻喽。”
被举止得体且儒雅大度的谈吐所折服,羡慕的同时众人频频点头称是,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爱戴的老先生竟会在昨晚作出内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儿子在场的情况下竟敢偷偷藏匿于浴间明目张胆地调戏自己的大儿媳妇,且更是在随后的不久在把儿子的媳妇给强行办了,昏天黑地直搞了三次才勉强收手……
“行了,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