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开门童,绕过迎宾小姐,径直往电梯间而去。
尴尬的是,电梯操作员问起楼层时,我不得不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寥寥四个数,我说不好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
等电梯开动,这位操着平阳普通话的清凉大姐又问“热吧”,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冒了一头汗,抬手没擦两下,脸颊便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
不得不说,所有服务人员都嘴甜得厉害,我却越发觉得自已是个冒牌货。
按天花板上垂下的指示牌看,1109在贵宾区,出了电梯间右转走个十来米,目标房间毫无征兆地现身眼前,巧克力色的墙体上开着个乳白色木门,怎么看都像从牙花里戳出一颗板牙来,而金黄色的房间号便是粘在其上的食物残渣,恶臭扑鼻般令人一阵目眩。
但确实是“1109”,我核对了两遍,无误。
左右徘徊片刻,贴到门上听了听,没音,试探着敲了敲,也没任何反应。
说不好为什么,我并没有去摁门把上方那个类似门铃的玩意,想都没想过。
此刻一点五十出头,距离短信中所说的有效时间已过去二十分钟,我拿不准还有没有进去的必要,甚至担心电影里那些嫁祸桥段会落到自己身上,我知道这么想有点脑洞大开,但这个念头还真就堂而皇之地冒了出来。
除了一个貌似功能房的小房间外,整个电梯间右前侧区域只有俩客房,1109和1110。
左上方的天花板一角有个摄像头,没有任何指示灯能证明它尚在工作,但我还是走过去,微笑着冲它挥了挥手。
是的,我可真是个二逼。
完了转身,径直来到1109门口,打裤兜里掏出房卡时,它已被捏出一手汗。
很快,咔嗒一声,门就开了——无论如何,反应过于灵敏了。
进去之前,我回望了走廊一眼,它黄橙橙、毛茸茸的,像一截蠕动的大肠。
没由来地,我突然就觉得适才的表现不够体面,乃至愈加蹑手蹑脚起来。
跟外面比,室内更是静悄悄的,而且一片昏暗,也就打正前方的窗帘缝隙里刺入一抹手掌宽的阳光,明亮又短促。
好半晌,我才适应这片朦胧,开始小心挪动脚步。
眼下空间有个五六十平,零零落落地摆着些桌椅沙发,右手侧是条两人宽的过道,里面倒是亮堂堂的。
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我向里缓缓进发,得承认,心里跳得厉害。
当然,事实证明过于谨慎毫无必要,卧室里也没人,阳光透过玻璃墙体洪水般倾泻而入,沐浴其中时我觉得这里的温度都快赶上夏天了。
往阳台上瞄了几眼,我回到玄关,关上了门,略一犹豫,到底是没插上房卡。
玄关扔着双灰色棉拖,左侧是一个斜切着的衣帽间,推拉门,透过玻璃隐隐能看到里面挂着几件衣服,右侧是个小型卫生间,门口靠墙立着张半人高的黑色长几,上面放着个青瓷花瓶。
客厅距玄关有个四五米,正中是套米色皮沙发配黑色圆几,对面墙上挂着台液晶电视,不是四十寸就是四十二寸,不怕你笑话,我只在商场见过这么大的。
会客桌在沙发左侧,围着五六把椅子,对角线方向应该是架钢琴,头一次知道还有酒店提供钢琴的。
值得一提的是,俩单人沙发背后是个壁炉,就目前的室温而言,这无疑是个浮夸到累赘的设计了。
过道长五六米,两面墙上各有扇玻璃门,左手侧显然是酒柜,另一侧大概就是冰箱了,只是我纳闷断了电它该如何工作。
卧室最里是一整面壁柜,靠侧墙摆着张梳妆台,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凑上去嗅了嗅。
小圆桌正对过道,围了三把木椅,正中立着半瓶红酒,至于是波尔多、勃艮第抑或其他的什么,我就说不好了,倒是一旁的瓶装牛奶确定无疑产自平阳本地。
大床拾掇得整整齐齐,几乎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这就使得搁在被子上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愈加醒目,我想打开看看来着,但也就想想作罢。
床尾凳是深红色的,蜷曲得像一截强行摊开的山楂卷,上面是几件叠好的内衣和一个扎起来的电脑充电器。
索尼液晶电视的右下方摆了张桌子,应该是书桌,起码散乱地扔着几本书,再往下的软椅上躺着一个半拉开的双肩包,羞答答地露出一台ThinkPad。
再往外便是阳光,两张米色长榻夹着个方形小几,对面整了架光秃秃的飞镖靶子,要是有飞镖的话,没准我会考虑射两发。
和客厅一样,卧室也立着几株阔叶植物,具体是啥玩意儿我真不清楚。
另外不同于前者的黑白主题,后者总体是屎黄色的,如果忽略掉墙上的几副水彩画和那台液晶电视的话。
最外侧是两扇玻璃门,一扇通往阳台,另一扇通往浴室和卫生间,进去瞅了瞅,里面倒也没啥骇人听闻的玩意,借着天光,我即兴撒了泡尿。
阳台连接客厅,只是不知为何,那扇玻璃门怎么也打不开,或许这么说稍显夸张,毕竟我也就随手推了两把。
十一楼按理说并不高,阳光和风却无端猛烈了许多,大半个沉香湖在呼呼作响中尽收眼底,包括傻兮兮的水上乐园和湖西的高尔夫球场,我甚至觉得平河大堤在水天交接的尽头都依稀可见。
阳台上有几把躺椅和长凳,但我并没有坐下,说不好为什么,我始终认为这里的东西尽量不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