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弯弯绕绕后,我又回到了桑园饭店一楼大堂。
天窗应该关上了——至少看不见星星,假山池旁围上了更多的人,男男女女们依旧吃得热情洋溢。
看了看手机,九点出头,我空出发酸的右手用力甩了甩,然后硬着头皮走向前台。
我问梁总在哪个包间,仨女的没一个理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埋头忙啥。
我只好在柜台上敲了敲,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大概嗅觉真的出了点问题,总有股油呛气萦绕鼻腔,让人心里发慌。
这次总算有人抬起头来,是最左边的瘦高个儿,她歪着脑袋看看我,说:“我们店不允许订餐外送呀。”
花了一两秒,我才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但这话什么意思,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我说:“啊?”
“这是规定。”她往我左手上瞟了一眼。
除了丹尼斯的透明包装袋,那里还能有什么呢?我把它掂起看了看,没说话。
“刚就瞅你在这儿晃悠。”她似笑非笑。这女的长着个马脸,感觉还算亲切。
我清清嗓子,刚要说点什么,涌来四五个抢着结账的人。
哥几个搞得有些夸张,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好,马脸一忙就是五六分钟,我只能在旁边站了五六分钟。
“也不急啊你?”她“噗嗤”笑了出来。
我没说话。
“找谁啊?”
“梁致远,梁总。”我简直有些点头哈腰。我希望她能郑重告知,这里没什么梁总。
“那你打电话联系啊。”
“能联系上我也不在这儿了。”好一阵,我才说。
“订餐没留电话?”
“真当我送餐的啊。”我摘下棒球帽,重又戴上。
她一下就乐了,这一乐就是好半晌,搞得一旁给人结账的女的频频往这边甩白眼。
于是马脸就捂住了嘴。
等放开手,她板着脸说:“那就更不能给你说了,客人信息哪能随便透露?”
“真是急事儿,要不——”绞尽脑汁我也没能找到一个好借口,“你打电话跟他确认下?”
“不用打,”她垂头扫了眼电脑,又是“噗嗤”一声,“早走了,半个钟头前房间就清了。”
我第一反应是往楼上跑,迈出两三步才又掉头往门外冲去。
一胖子刚拉开门,给撞了个趔趄,待我上了人行道,他还在骂骂咧咧。
停车场是声控灯,我一连吼了几嗓子,狗叫一样。
然而毕加索还在,老老实实地趴着,像头定江的铁牛,岿然不动。
我猛喘一口气,慢吞吞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又奔跑起来。
出了停车场,按顺时针方向走,半分钟,桑园饭店,两三分钟后,“桑园酒店”终归是跳将出来。
几个猩红大字和着我的喘息上下起伏,类似恐怖片里五毛特效的片名,我觉得有些夸张了。
杵门口,我疯狂地抹汗,摘下帽子扇风,攥着油煎的左手酸得厉害,我只好把食物放到了地上,我甚至即兴地来了两个原地纵跳,仿佛真有场比赛迫在眉睫。
再提起包装袋,我深呼口气,径直穿过自动门。
前台有俩女的,大热天罩着个马甲,隔老远就盯着我看。
我直接问梁总在哪个房间,说这话时恨不得把包装袋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