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太致命了。
打诊所出来,母亲问我去哪,我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原本我想上车站买票来着,但她坚决地给我找了个熟人,“毕竟这么些行李,倒车不方便”。
漫无目的地兜了一阵,母亲给那人打了个电话,说在高速路口等。
但她并没有直接往高速路口去,而是在东二环岔路口驶上了沿河路。
没一会儿,一片苍茫的大堤就到了脚下。
松柏和白桦膨胀着,像是什么电影布景,不远处,河面上的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或许,那里埋藏着一万个夏天。
母亲停好车,让我困了就睡会儿。
我拿新换的纱布擦了擦玻璃,没吭声。
她埋头从包里给我翻了五百块钱,说剩下的打卡里。
可笑的是,这个我倒没拒绝。
母亲叮嘱我把钱放好,就放宽座椅,仰起了脸。
“睡会儿吧。”她轻声说。
我没睡,但也没制造什么噪音。
我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溜达一圈儿,却坐着没动。
我甚至没看母亲一眼。
然而这个环境太过催眠了,没几分钟俩眼皮就开始打架。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兀地叫了起来,无比尖锐。
我慌乱地一通摸索,颇废了番功夫才把始作俑者从牛仔裤兜里抠了出来。
不是牛秀琴又是谁呢?
我看看窗外,略一踌躇,还是挂了电话。
而下个0……
5秒,当我瞥见母亲扭过来的脸时,不由呆若木鸡。
“谁啊?”
这么说着,她又撇过去,闭上了眼。
我吸吸鼻子,没说话。
然后,手机又他妈叫了起来。
这次我速度很快,但母亲索性坐起身来,“谁啊?”
她又问,“咋不接?”
“陌生号,打错了吧。”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是不是?”母亲的脸顷刻沉了下去,“看我认识不?”她伸出手来。
我紧紧捏着手机,没动。
“拿过来呀,我看看!”她伸手来抓。
我下意识地躲闪,但还是被母亲抠住了后盖。我不想掰她的手,但右手实在有些僵硬。
而对面的女人似乎打定丰意,绝不放手。
是的,女人,二十年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整个人几乎扑上来,脸上升腾着一抹奇妙的粉红色,嘴里叫喊着:“拿过来呀!拿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