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遗漏的话,真正有人声已是近四个钟头之后了。
陈建军开了门,邀请母亲进来,然后就去开空调,先是客厅,再是卧室,一度他停下来,夸张地嚷嚷道:“瞅瞅,几步路,脱层皮!”
说这话时,他兴奋地扯着嗓子,我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母亲没有回应。
事实上,除了几声微弱的脚步声,也大概就是陈建军推开卧室门时,她远远抖出了几个字,仿佛是借此向我表明她的身份,她说:“……房子闲也是闲着……请阿姨,租出去多好。”
“好啊,租给你了!”
陈建军脚步纷乱地开了空调,笑得像座破钟。
但他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驴打滚般在室内一通摸索。
直到母亲问什么东两放在哪儿,他才跑了出去,边跑边笑:“急啥?”
这之后没多久,耳畔就传来了母亲的抗议,她说:“干啥啊你又!”
陈建军似乎嘀咕了句什么,又似乎没有,“咚”地一声巨响倒是实实在在。
“烦不烦?”我能想象母亲眉头紧蹙的样子,但这次声音小了许多。
病猪呢,无非是些甜言蜜语,虽然听不太清。而说这些话时,那龌蹉的鼻息无疑会把你裹得密不透风。
杂乱的脚步声。门的吱咛声。又是“咚”。
“烦不烦你?”母亲似乎咬着牙。喘气。
“打平阳回来,你又不理我了,嗯,想干啥?”
“我就不该跟你过来。”
“还不是自己跑来的,”“啪”地一声脆响,“我又没拿绳子拴你。”病猪很得意,呵呵呵的。
“松开。”
脚步挪动。
“松开!”
“咋了嘛?”
高跟鞋的叩地声,略一停顿,又响起。“哎,还真走啊!”陈建军大步流星,连蹦带跳。我头脑中浮现出一个跨木马的人。
于是,很快,高跟鞋的叩地声便停滞不前。母亲咂了咂嘴。
“咋了?”陈建军声音很轻。
“自己跑来的,我不自己跑走啊?”
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事实上,从小到大,我从未听过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话。
如一记重锤袭来,好半晌我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然而病猪的喘息还是泥鳅般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甚至衣料的摩擦声都清晰可辨。
“骚货!”他声音都有点发抖,“啪”地一声巨响,“不信整不服你!”
母亲的回应是一声轻哼,几不可闻,但我还是听到了。
还有那断断续续的鼻息,拼命压抑着,却如同病猪的音调般在悄悄发抖。
之后脚步又挪动起来,高跟鞋的叩地声再次响起,辗转,破碎。
窸窸窣窣中盛开出一种黏糊糊的声音,热烈,密切,伴着女人的几声闷哼,夹杂着两人不时抖落的大口喘息。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何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会如此漫长。
终于,母亲说:“行了!”
她声音抖动着,又细又高。
病猪笑笑,叫了声凤兰。一声“吱嘎”响。
“不行,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