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莫名的动了一下,沈珏失神地站着,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找不到呢?
放弃不是他做事的原则,况且有诺在先。
诺言如誓言一样,当以命誓,以血践!
所以他只能一直找,直到找到,了结这件事方能去找投胎转世的父亲和爹爹。
他们一定不认得自己了。
做妖有什么好。
沈珏想,这不是第一次有这个念头,却是第一次,有如此清晰的念头。
许明世望着他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他其实只是个孩子。
怪不得沈清轩不肯随伊墨一齐离世,怪不得沈清轩宁可守着一只蛇也要活下去。
对他的孩子,他看的很清楚,所以始终放不下心。
伊墨这些年月里将他照顾的太过周到,以至于连伊墨都忘了,羽翼成熟的幼鸟早该离巢独立,寻找新的依傍和羁绊,他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所以沈珏的世界里,只有三个人,伊墨、沈清轩、还有那个皇帝。
若是他们不在,那人也不认他,沈珏将来会如何,尚未可知。
许明世踌躇着道:“你做个决定吧。你是他们的孩子,无论什么决定,都有资格去做。”
沈珏犹豫着,很久过后,依然没有点头。
就是这样僵持的时候,柳延回来了。
从门外看见他们,显然是欣喜的,柳延放下背上的小竹篓将里面几乎装满的蘑菇给他们看,“采了这许多,晚上熬一锅鲜汤喝。”
既然他已经回来,许明世也不再逼问沈珏,只是暗自摇头。
柳延见他们神情不对,问:“出什么事了吗?”
“有些事。”许明世绕过沈珏走过去,“我们谈谈。”
石桌上摆好了糕点和清茶,沈珏端着竹篓去厨房里洗涮蘑菇,将空间留给他们。
柳延先坐下,目光清明而锐利,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倒是许明世,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在他的目光下沉默着,斟酌措辞。
既然他未想好,柳延便开了口,劈头就问:“关于伊墨的事?”
许明世一怔,接着点点头。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柳延定定望着他,道:“你不用做些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
“很好吗?”许明世这才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你想过没有,今年你留得住他,明年呢?后年呢?若他真有喜欢的母蛇,要跟它走,你又怎么办?”
“不会。”柳延快速地道。
“你拿什么这么肯定?”许明世笑了笑,缄默片刻过后,严肃道:“他如今是蛇,纵然有情义之心,晓得你待他好,却未必不想追逐更适合他的生活。他会离开你的,迟早有这一天。”
言罢,许明世又笃定地重复一遍,道:“你心里也明白。”
“山不就我,我就山。”柳延仍是那副从容的神态:“他去哪里,我跟去哪里。他若想与别人长相厮守,我就陪着他。若实在无法忍受,我就杀了那让他留恋的东西,让他回到我身边又如何?”
柳延挑了一下眼皮,缓缓道:“我终归是要绑住他的,无论他甘愿不甘愿。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还是这样。”
许明世说:“眼下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不是吗?”
“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柳延问,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
仿佛一切都已知晓般通透世故。
他始终这般清醒自持地活着,把握任何微小的动静,琢磨微渺的痕迹,以此推概出全貌,并作出最恰当的选择。
未必是最好的,却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