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整场抗争的中心,而旁观的许明世与沈珏,都无力改变现状。
日子就因为这一桩小事,逐渐迈入了煎熬的境况。
其实柳延未必拿他没有法子。
若真的狠下心,带上他找一处雪山居住,便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天寒地冻,伊墨会进入冬眠,而不是春意勃发。
这个念头柳延不是没动过,每一次在黑蛇的暴动里起意,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想与他一起过好每一天,而不是在冰天雪地里,让他睡完这一生。
或者,就遂了他的愿也罢。
柳延这样想着的时候,三百年经历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湖便不受控制的掀起巨浪,以为不可能出现的情绪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卷着酸苦的黑水,越漩越大,将他理性直接吞没。
只留下没有丝毫遮掩的两个字:不准!
不准!
柳延将他死死摁在怀里,仿佛要嵌入骨血中,这样就没有分离,就没有烦恼了。
他的烦躁和施力不当,更深一步的加重了黑蛇暴戾。
黑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瞬间奔至门口,简直像脱离了牢笼的雀鸟,重入大海的活鱼,全然一番渴望奔赴自由的焦灼,并没有丝毫留恋。
动物的本能顽强的可以摧折一切横在面前的障碍。
而此刻,柳延的感情,便是他的障碍。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轻易将他提起,黑蛇转过头,知道来者是谁,却因为一次又一次被拦阻而格外愤怒。
柳延将他抱进屋,心中空茫的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怀疑自己的坚持应该不应该,他看他是伊墨,而伊墨却已经成为一条寻常的蛇——
一条寻常的蛇,要去与他人欢好的蛇。
柳延脑中纷乱一片,甚至没有发觉到怀中异样的平静,只管闭着眼,将话说给不再是伊墨的伊墨听。
他说:“你别找母蛇好不好?”
他说:“我给你生小蛇,你别找别人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发笑,深觉自己荒诞,又无力阻止自己将荒诞延续下去。
他说:“伊墨,我给你生小蛇,你不要找别人。”
他说:“不要找别人。”
他将许多年以前,在他还是季玖有妻有女的时候,伊墨埋在心底一直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请求,终于一并道出了。
“不要找别人。”
“你是我的。”
他垂下头,睁开酸涩的眼,迎面是愤然而起的蛇头,并尖利的毒牙,只在他眼前那么一晃,紧接着颈侧传来一阵剧痛。
压抑多日的黑蛇终于亮出了尖牙,深深地刺进他的血肉,他并不能理解这个人类对他的感情,自然也就无法回报同样的情感,他甚至在这一刻,并不觉得自己伤害了他,而是一种自我防护。
被他咬住的人在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过后,僵直着身体,丧失了一切话语和动作。
屋门敞开着,端着茶水送进来的沈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院子里拨弄花草的许明世走到窗边,透过大敞的窗户,望见咬在柳延颈侧那黑色的一截,以及不断流下,浸湿了襟口的猩红。
在他们作出反应前,回过神的柳延的笑了一声,道:“你赢了。”
他说:你赢了。接着,柳延松开手。
黑蛇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迅捷的向门外游去,没有回头。
沈珏走过去,用法术止了他的血,这才道:“爹,这山中再无别的蛇了。”
柳延许久才反应过来,望了他一会,道:“那你带他去找。”
沈珏摇摇头:“不去。他要找自然找得到。”
“我不是担心他找不到。”柳延接过他递来的白巾擦拭着血迹,缓缓道:“我是怕他走的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