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哪里还有冬天呢?
柳延原是一直瞅着他们笑闹,也是此时,笑声戛然而止。
沈珏蹲在一旁,默默地恢复了人形,仰起头看了看天。
或许是光线太过热烈,他的眼眶潮热,竟要落下泪来。
三人俱是无话。
小松树精找到溪边时,见到的就是这异样沉闷的场景,心中惊异了一下,问:“你们怎么了?”
无人回答他。
有些事,至亲知道,至爱知道。
其余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们连说,都懒得说。
因为很多事,外人不能体会,也无从难受。
他们心中有愧,因为受伤最重的,只有他们至爱之人,能让他们愧疚的,也只是至爱之人。
其余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沈珏走过去,坐在两人身边,道:“爹,你怎么想的?”
这个话题,他们不曾深谈过,各自都是掩藏起来,轻易不敢说出口。
柳延淡淡道:“我只想着,到底还是对不住你。”
“什么?”沈珏问。
柳延转过脸,望了他好一会,才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你我父子两百多年,近三百年光阴,我却极少在你身边……如今,怕是又不能陪你了。”
沈珏愣了一下,“爹?”
柳延招来小松树精,道:“往后,你陪着他。”
小松树精不知所以,却也点点头:“我当然陪着小沈哥哥。”
柳延笑了一下,望着沈珏泫然欲泣的眼,忍不住也心酸起来,抱着儿子,搂在怀里却是无言。
沈珏不傻,向来聪慧,自然懂他话里意思。
几天后父亲若是走了,他爹也是要跟着去的。
所以,才会说“又不能陪你了”。
——不能陪你了。
沈珏想,自己生下来本来有爹娘,他尚未记事时,亲生爹娘就没了,成了孤儿。
也不觉得有多委屈难过,没了亲生爹娘,还有这样的父亲与爹爹,都对他好得很,从小不曾让他受一分委屈,虽然是妖,却生活在大家族里,谁也不敢瞧不起,谁也不敢欺负。
后来,爹爹死了,只剩父亲。
他们找了许多年,中间吃了那么多苦,终于又能一家团圆。
不过一年,父亲又要走了,连爹爹都不肯留下来,也跟着要走。
偏偏就把他一个人抛下,活在这么大的世界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孤单单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沈珏咬了咬牙,道:“我跟你们一起。”
柳延猛地抬头道:“不行!”
小松树精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在一旁犹疑的看着,一双眼睛看看沈珏,又看看柳延和伊墨,谁也不肯告诉他什么,谁也顾不上这个时候看他一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松树精意识到,他们的善意和好,都是有限度的。
他们拿他,只是外人而已。
明白过来的小松树精难过起来,还夹杂着几分委屈,这些情绪他自己都理不清,只觉得自己一直拿他们当自己人,像亲人一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拿自己当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