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年未及弱冠的季玖,愿意为他舍命。
所以现今的帝王,愿意成全他的理想。
这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纵使知道一旦理想化为现实,等待他们的,将是史上司空见惯的那些下场。
也义无反顾。
老将军坐回椅上,重新看着那份地图,终是说了一句:“只盼你心愿达成,将来在沙场上与匈奴同归于尽,尚能保家族安宁。”
“父亲放心,”季玖微微笑了笑:“匈奴扫定,孩儿当死。”
一字一句,字字千斤。
俨然已将这天下领土谋划与胸,只等时机一到,风生水起!
天色暗下来,军营空地上燃了些篝火,军士们盘膝围着篝火坐了一圈,正捧着粗瓷大碗果腹。
季玖从地牢里走出来,地牢之上的空气里饭菜飘香,混合着泥土与士兵们身上的汗味,还有不远处的马厩里,牲畜的腥臊气味,这些混乱的气息搅拌在一起,笼罩了军营上方的天空。
却有一种如归家园的感觉。
季玖也取了一方粗瓷大碗,盛了些汤汤水水,又拿了两个死面饼子,坐在了兵卒身边。
士兵也惯了,见他来了自觉地让开点位置,等季玖坐下,一圈人照旧低了头吃喝不休。
吃喝完,劳累了一天的士兵门各自回营休憩,轮值的则提着长枪站回岗上,换下先前的兄弟去休息。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里默契的进行着。
军营的生活向来如此,没有什么乐趣,没有什么悠闲,时时刻刻都绷紧脑中那根警惕的弦,随时提起兵器迎敌。
虽是三年无战事,统帅却治军严苛,队伍从未有一丝散乱过。
那些聚众吃酒,群聚赌博之事,更没有一桩。
有人暗地里传言,道这支队伍另有一名,名曰:季家军。
也非谵妄。
军中统帅乃季老将军,其余将领除季玖外,更有大数乃季家门客。
只是季家三代名将,树大根深,无人敢多言。
朝中有人揣测,皇帝是季家扶持上位,只怕季家会越做越大,将来成朝中大患。
这样的风言风语,从没有断过一天。
季家人只好更兢兢业业,操持军务不敢懈怠。
季玖曾笑言,只怕越是如履薄冰,这冰就裂的越快些。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决计不是玩笑。
季家现在两位将军都知道,脚下这冰迟早会碎裂。
他们也都想过,这一天就是匈奴平定之日。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季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用这无双年华,换季家往后数十年的平安喜乐。
所以,季玖长子,自幼只读诗书,不教武艺。
季玖有时想到自己儿子,觉得那是太遥远的事,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为自己子孙铺路也只可铺几十年的路,往后再怎么走,他管不上,也不想管了。
那时也已经没他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