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筝持杖跃出风阵,满身血红,竟然还笑得出来,“本少主的钱,可不好挣。”
她跃至河中央,以双芯燃命之术催动法杖,那幽绿的河水滔滔翻滚着,顺从她心意,咕嘟咕嘟沸腾倒流。
河中卷起千层浪,赫连筝立在浪花上头,法杖唤来河底枯骨无数,森森白骨结成一艘大船,浪尖儿上左右摇晃不止。
鬼号子“嗬呼”、“嗬呼”,鬼手一只摞一只,摞至十来丈高,将那风阵中包裹的魔渊之洞,整个都抛到了大船上,沙石簌簌掉进河水里。
鬼号子“嗬呼”、“嗬呼”,鬼手一只接一只跳入水中,推着骨船,溯游而上。
万髑杖果然可引忘川水倒流,河中幽魂被激起滔天怒意,一张张狰狞巨口不住朝前扑咬,推动骨船。
赫连筝持杖立在船头,血染白衣,长发随风狂卷,周身萦绕的鬼气也不损她半分仙姿卓卓。
千年前,杀生也是乘这样一艘骨船从归墟入天河,却不知今世这具脆弱的人身,能不能承受归墟中猎猎的罡风。
杀生殿,小石妖撞得头破血流,终于撞破了结界,段明殊上前阻拦,被她一把推开。
她提裙飞奔,跑出旧王都,穿过矮树林,踏过花丛沿河一路奔跑,脚底被河边碎骨片割得鲜血淋漓,她一边跑,一边喊:
“阿筝!阿筝!”
终于追上那艘骨船,小石妖站在岸边跳脚挥手,“你别去啊,你别去!”
船头那人衣袂飞扬似乘风而起的蝴蝶,任由岸边人喊叫咒骂,都不曾有过半分侧目,反而驱使着法杖,加快速度破浪而行。
“赫连筝,你回来!”小石妖一边跑一边喊,眼泪鼻涕糊满脸,“你回来呀!”
忘川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隐隐约约,可见另一头澹澹月色,白水清光。
原来忘川与天河是连接在一处的,穿过那面星镜,那头就是天河了。
小石妖要跳到河水里去,赫连筝动动手指,推船的鬼手便游上岸去,将她拽住。
她挣扎,咒骂,鬼手抱住她的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凌空举起,任她拳打脚踢。
赫连筝始终没有回头。
忘川水倒流,星镜不攻自破,鬼声“嗬呼”、“嗬呼”,欢呼着,迫不及待污染那片纯白。
从这里开始,就是归墟了,远远的,赫连筝瞧见一座耸立在水面上的孤峰,那山真高啊,山上有白玉建的仙宫,还有长着翡翠叶子的仙树,那便是小神女曾经居住的地方了。
真漂亮。
可这里只住了她一个人,环顾四周,除了水还是水,她那么爱热闹,应当会常常感到寂寞的吧。
这归墟的风,吹拂在脸上,似乎无甚感觉啊,赫连筝摸一把脸,却摸到一手的温热,她低下头,看见满手的血,血红之下是几根煞白的指骨。
“嘶——”
她才觉得痛。
不过片刻愣神,这归墟里的风已将她周身衣袍片片绞烂,碎布紧贴着骨肉,她成了个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