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心说,如果你听得懂,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呆呆傻傻也挺好的。”朱雀道。
话说完,她头上挨了一个暴栗,小石妖挥舞着拳头,“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这石头脑袋本来就不咋好使,在瑶仙台时,还知道费些心思四处搜罗吃的,到了杀生身边,连吃也不用操心了,饭喂到嘴边,衣裳有人给穿,也不干活挣钱,整日里就吃喝睡,唯一动脑子的事就是抠,跟那圈里的猪没什么分别,都是养肥了过年好宰。
神女无休止轮回献祭的命运会因杀生而改变么?
假如她真的不做神女了,在鬼界、人间,做一只快乐的小石妖,整日里吃吃喝喝,四处游山玩水,也未尝不可。
眼眶忽而有泪,朱雀声音哽咽,“殿下。”
小神女不愿再回到瑶仙台,往后自然也没有了大神官,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们终将分离。
“你怎么哭了。”小石妖伸手抚上她额头,“我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没有。”眼泪滑至鬓角,落在耳朵里,朱雀又笑着点头,“是有些疼。”
“你怎么又哭又笑的,好吧,那我给你揉揉。”她手心贴上,又趴下凑近“呼呼”吹了两口气,“还疼么?”
朱雀收敛起情绪,“殿下,其实我跟斗宿已经有了万全的计策,你什么都不用管,到了该补天的时候,我们自然会送你回去补天的。继续呆在赫连筝身边也没关系,咱们就悄悄地迷惑她,让她以为你不再惦记混沌石和仙元了,在涤天宗时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啊?”小石妖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
朱雀煞有其事道:“其实仙元是我故意弄丢的,这是我们的计策……其中细节我就不多跟你透露了,免得你在赫连筝面前说漏嘴。魔渊洞的秽气已经积攒了许多,等到外面结界支撑不住破开,天柱不稳,天倾斜时,我再将仙元和混沌灵气交给你。”
“可是我们在一起,她的仙心会偷走我的神力呀!到时候万一我晕倒了,不能补天了怎么办呢?”她还有顾虑。
她其实也并不十分情愿补天,但如果那个要替她送命的家伙是赫连筝,为了阿筝,再补一次也没关系。
至于以后的事,比如赫连筝耐不住寂寞纳了二房啦,赫连筝又死翘翘忘记她啦,或者她醒来后,忘记了那个曾用性命去守护的家伙……
许许多多种可能,她都刻意不去想。
偶尔夜深人静时,想到为了阿筝又损去修为和记忆献祭补天,也感动得不得了——赫连筝何德何能啊!她真是太伟大啦!
“我死了,还能活过来,阿筝死了,也许就是真的死了。”她也学会了权衡利弊。
“没关系,母石的灵气还够撑一阵子。”朱雀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这是我们的计划嘛,都是为了迷惑赫连筝,她那么聪明,不这么做她不会上当的。”
小石妖挠挠腮帮子,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我具体要怎么做呢?”
“殿下,你看这鬼界的天,天上飘着那些五颜六色如丝缎般的光雾,叫作烛阴,是不是很漂亮?”
小石妖跟随她视线仰起脸,“好看,这里的花花草草还会发光呢。”
“是啊。”朱雀道:“酆都城里还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让赫连筝带你去吧,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像从前那样,吃饭睡觉玩耍,高高兴兴的。”
赫连筝负手立在院墙下,衣袍素洁,似一抹透入窗棂的皎白月光,那个耻辱的瓜皮脑袋,已经被她一掌轰得粉碎。
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无声离去,片刻后回转,白靴踏过院中堆叠的落叶。
“她来了!”小石妖立即装作无事发生,跳将起来,“啊呀呀!朱雀,你怎么躺在这里呀,他们怎么还把你捆起来啦!”
“祭司大人,这个小小的天界星宿官,该如何处置?”左护法上前问询。
朱雀侧脸,甫一对上视线,二人心下了然,赫连筝笑:“不用管,就让她待在这里。”继续她的计划。
小石妖大眼咕噜一转,跳起来两三下蹦到赫连筝身边,搂着她胳膊撒娇,“阿筝,肚子好饿,人家为了找你,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右护法当即道:“神女驾到,岂能怠慢,我这便去命人备饭。”说着把左护法扯到一边,两指搓搓,要钱。
左护法苦着一张脸,“我哪里还有钱啊,祭司大人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鬼界,债主们纷纷上门要债。唯恐惊吓了祭司大人,没办法,抠了好些珠子才把钱还上。”
“可这是神女殿下,咱祭司大人的相好,让外头人知道,咱们又把神女拐带来了,多威风!”右护法附耳,“再抠最后一颗、最后一颗,咱们就……”
之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大概是施了秘术,赫连筝听不清。
一个时辰后,杀生殿来了两名年老的宫婢,二话不说,提了水桶,进殿来里里外外一通擦洗。
四处变得整洁明亮,也让赫连筝见识到千年前杀生扭曲奇葩的审美。
建了极煞殿还不够,寝居四壁,挂满了无数森白的妖鬼头骨、四肢。
部分奇珍之物的断肢,还用特质的药水泡在琉璃罐里,摆满了靠墙到顶的一面木柜。
赫连筝不理解,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她夜里睡得着觉么?后来恍然想起,哦,杀生好像是她的前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