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视线里充满混沌温暖的金,天地自然,运转不休,从来不曾因谁的离去停滞片刻。
她脸颊重新贴上那块坑洼的大石,终于可以放声大哭。她的小神女,娇气怕疼又爱美,石身原本光滑如玉,璀璨剔透,却被雷给劈成这个样子。
她用袖子不断去擦,那些焦黑的雷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擦拭掉,直到袖子磨破,掌心破皮渗血,她疲惫仰倒在地,闭上眼睛。
活着对她来说更像一种惩罚。
无数次,赵小筝想,干脆就死在这里好了,她早就该死的,死在聚仙楼那场大火里。
让她死吧。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清晨的露水湿透衣衫,一天又一天,她感觉不到饥饿,也无所谓口渴,死尸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小雨,她被冻醒,睁开眼睛,脸颊贴在地面用力去看,发现周围焦黑的土地竟然又重新长出了嫩绿的草尖。
她于是爬起来,锈朽的骨骼艰难支撑起残破的肉身,抱起那块大石头飘摇着下山,任由荆棘在四肢、脸颊留下条条血痕,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她们在村子里的家。
小神女最是爱干净,赵小筝在院子里打水为她擦洗石身,用柔软的布巾洇干水,再放到太阳下晒得暖暖才抱回屋。
“睡着了?那我说话你可以听见么?”她把石头放在榻上,盖了被,又掀开,“你的头在哪一边呢。”
她不断调转方向,自言自语:“你不说,如果我把你头蒙住了,你可不要怪我呀。”
大石头当然不会回答她,赵小筝想了想,用被子圈成一个窝,让大石头坐在窝里。
可这样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她最后找来一只竹篮,将篮子底部铺得软软,才把大石头放进去。
“我猜你肯定不想一直闷在屋子里。”赵小筝提着篮子走出房间,将它放在院中石桌,再低头一瞧,“哎呀,我身上好脏,我得好好梳洗一番。”
盛着大石头的竹篮又被提回房间,赵小筝将她搁在浴桶边的矮桌上,上面盖一块半透的薄纱,手指点点,“不能偷看。”
大石头安安静静坐在竹篮里,小阿筝隔着寥寥的水汽看她,忽然笑起来。
如果小神女真正醒着,这种时候必然是要闹的,她完全可以想象她张狂的样子。
——“我看看怎么了,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早就把你看光光了,哼,我不仅看,我还要摸!”
说罢便飞快扒光自己跳进浴桶里来,滑溜溜的身子挨上来,好玩地扭来扭去,再亲昵地蹭蹭脸颊,小声说:“来嘛,来抠抠。”
赵小筝傻笑,抬手,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雾霭,是触碰不到的虚无。
“活着,我要活着。”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