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觉苦瞧着她那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倏忽想笑,又思量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他虽吃得苦,但更喜欢吃甜食。”
唔,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嘛。
季蘅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喃喃道,多吃糖好啊,最好吃得满嘴的蛀牙,干一次坏事,牙神经狠狠痛一次,活该!
接着,她不忘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之一:“那他长得……呃,不算太难看吧?”
从小到大,从今到古,季蘅唯一不变的就是审美肤浅,喜欢帅哥美女,尤其是在恋爱方面。所谓巧取豪夺,那门槛,必然是得长相过关。
如果曹丕只是个獐头鼠目的丑类,她即便死心认命了,估计也会在圆房时,条件反射地把人踹下床,或者直接反胃呕吐。
但孟觉苦明显对这个问题感到慑愕,怔住了半晌,然后有些拘谨地说:“你觉得在下的相貌如何?”
血脉相连的兄弟间自然是相像的,季蘅明白他的意思,却未直言,只轻轻哦了一声。
她暂时宽心,没兴趣继续聊什么曹家人,又从这虎仗斋挑了几卷书,准备今晚守岁的时候打发时间。
今儿是除夕,甄府热闹非凡。
甄尧热情好客,见谢容允孤单,邀他一起过年。
那人却婉拒,只叫田匏随成禄、卢宽他们侍仆一起搭伙,自己则找了家酒楼,临窗对月,草率吃了顿年夜饭。
一碟白菜扁食、一道蒸碗子、一壶陈年窖酒而已。
院落内热闹得很,店家于门前垒起红柴,邻里聚在一块喝酒侃天,小孩子绕着长席周遭相互追逐嬉戏。
时常贪恋这份家常的喧哗,瞧着漫漫冲天的火光点亮了孤凉衰落的夜色,心底也添了些暖意。
待最后一颗扁食嚼落饱腹,谢容允悠悠携着半壶凉酒,嗳着气下楼,去蹭个他们的喜庆和暖。
流云厚且分明,缺月危悬,怯生生地探出半截脸来。院子右侧有手艺匠人在表演影子戏,一阵锣鼓锵鸣,挺括透亮的白幕布上终于透出几只薄设设的驴皮小人儿,相继登场。
谢容允觉得怪有趣的,便也坐在最后一排的板凳上,佐着美酒,消遣时光。
只听唱腔古雅醇厚,正演起脍炙人口的“火牛阵”。
史载,周赧王三十一年,燕昭王联合赵、秦、韩、魏诸国,拜乐毅为上将军,举兵伐齐,连战连捷,打得齐国仅剩莒、即墨两城;
周赧王三十六年,燕惠王即位,坚守即墨的齐国名将田单先以反间计使其猜忌罢免乐毅,再屡屡诈降,迷惑燕军,最后用自创的火牛阵,击退燕军,乘胜收复七十余城,从此复国。
那皮影制得也细致,牛身涂满大红大绿的油彩,牛尾燃着熊熊火焰……
许是时辰已到,锣鼓唢呐骤然一齐鸣响,地动山摇,吓得胆小的幼童捂住耳朵,钻进长辈的怀中。
恰此时,身旁有个玩闹追逐的孩子不小心摔倒了,谢容允随手将其扶起,幸好这小丫头一直笑嘻嘻的,也不觉得疼,便答谢般将手中的花灯赠予他。
而店家执火点染了塔状红柴,火苗猛地从柴火间隙中喷出,十分壮观,状若浮图,惹得观者兴奋激昂。
此举以图吉利,是谓“旺气冲天”。
冬夜雪色,与这满目的喧嚣热闹相印,最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