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阳总是起得很晚,清晨,天还没亮,姚晓娥便挺着肚子前去给婆婆范老夫人请安。
见到儿媳已经六个月的身孕却仍然礼数周全的每天来拜见公婆,范老夫人打心眼里喜欢,能娶到这么识趣懂礼的儿媳妇,范老夫人可是感谢了好几遍老天爷。
拉着姚晓娥赶快在踏上坐下,特意让丫鬟取了自己常用的脚炉放在姚晓娥脚下,免得冻了根基。
闲话了几句家常,姚晓娥偶尔会略带愁容地默默叹息,范老夫人顿时不安起来,生怕儿媳的坏心情影响了她肚子里的宝贝金孙!
“晓娥,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范老夫人拉着姚晓娥的手,不住安慰。
姚晓娥此时也不说话,只是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聚集,好似怕婆婆看到一般,别过头默默垂泪。
着着儿媳愁容满面地默默流泪,范老夫人心疼得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似的,嘴里不住念叨,“造孽哦!真是造孽哦!你倒是说话啊……”
姚晓娥突然起身跪倒在范老夫人面前,哽咽着说,“娘!娘!求您成全孩儿,让我回娘家待产吧!”
“这话儿是从何说起呢?!好孩子,快想来!快起来!”
老夫人惊讶的瞪大眼睛,千百年来出嫁从夫,哪里有让儿熄回娘家待产的道理,弯腰赶快把姚晓娥从地上扶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要回娘家?还是谁又让你委屈了?你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姚晓娥只是捂脸抽泣,摇头不语,这可急坏了范夫人,看着一旁垂目瑟缩的揽翠道,“揽翠,你说!到底谁欺负了侧王妃?”
揽翠看似脸色发白,吓得摇头,“老夫人……揽翠补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在郡王府里,居然敢欺负郡王妃?要造反了?!”
范老夫人立眉怒目,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你只管大胆说,有什么事我给你撑着!”
姚晓娥擦擦眼泪,按住一边欲言又止的揽翠,委屈地说道,“娘,您别难为揽翠,孩儿没受谁欺负……倒是因为孩儿,别人受了委屈……”抬眼见老夫人面露疑惑,姚晓娥哽咽两下继续说,“孩儿自打进府就不招郡王喜欢,孩儿心里知道,作为妻子,孩儿只求郡王能快乐随喜,若因为孩儿的存在而让郡王不快,还请娘亲成全孩儿,让我回了娘家,好让郡王能另择良缘!”
范老夫人也是人中龙凤,一下子明白了姚晓娥在暗指范炎霸近日搬入前府,独宠柳参议的事情。
想起夫君临走前的叮咛,老夫人只能出生安慰,“晓娥,这是你多想了……炎儿并没有嫌弃于你,在我面前对你遵从妇道,能协调后府的众位夫人公子,也是褒奖有佳的,只是你现在身怀有孕,不能服侍夫君,炎儿偶尔外出寻个乐子,你作为妻子也应该理解包容……”
一看老夫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要出头给姚晓娥做主撑腰,揽翠急忙上前,添油加醋地说道,“老夫人有所不知,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得难听……说郡王贪图美色,竟连老将军新收的义子都不放过,岂不知这都是那柳沐雨勾引郡王的结果,却白白连累了郡王和老将军的声名……”
范炎霸向来放浪形骸,情事上不知收敛,他与柳沐雨暗通款曲的事情范老夫人也略有耳闻,虽然心中不满,但念在夫君回护,儿子又喜爱,也就睁一双眼闭一双眼地纵容着,如今这状子告到自己跟前,范老夫人虽说偏心姚晓娥,但也不愿意让夫君和儿子难堪,揉捏着手里的玉石佛珠,慢条斯理地说,“郡王是个爱玩的性子,遇到些志同道合的,难免乐于亲近。偌大的潘阳郡,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范家,等着看咱们出丑取乐,这么多年各种编排咱还听得少吗?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咱们管不了,但是作为王府内眷也跟着胡听乱信,那就是咱们的不对了!”
范老夫人话一出口,姚晓娥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范炎霸已经完全被柳沐雨那妖人迷住了,老将军范崇恩看来也是柳沐雨的背后靠山,郡王府里唯一还能挑拨的势力便是范夫人,姚晓娥精心挑选了范老将军远行后的日子来告状,就是想趁着老将军不在,借由老夫人的手,除掉那个姓柳的贱人,若范夫人也让自己对那柳沐雨容忍退让,那姓柳的贱人压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还远吗?
姚晓娥用汗巾挡着脸,给揽翠使了个眼神,揽翠心领神会,猛然跪在范老夫人跟前开口道,“老夫人,恕揽翠冒犯,有些话小姐一直不让揽翠说,但是再不说出来,揽翠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了!那柳参议虽生得面善心慈,却心怀歹毒。经常想方设法欺负惊扰王妃养胎,揽翠看不下去找柳参议理论,结果那柳参议不知跟郡王说了什么,郡王命人扇了揽翠的耳光……”
“这……”范老夫人皱眉,炎儿打断了一个小厮的腿扔出王府,后来又揽翠五个耳光,这事自己也有所耳闻,难道真如揽翠所说,都与那柳沐雨私下授意有关?
一个外史官员,真能如此狂妄?
揽翠捂脸痛哭,跪在范老夫人脚下不肯起身,“那柳参议仗着郡玉宠爱,欺负王妃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口出狂言说日后早晚会嫁入郡王府,入主正妃之位,让王妃识趣的自请离开王府,否则……就让郡王休妻!王妃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才来跟老夫人辞行……”
“胡闹!”
范老夫人忍不住怒斥出生,她本就对柳沐雨没什么好感,一个男人长得漂亮得过分不说,看似知书达理的却不做正事,跟那些欢楼妓馆的男倌儿小哥儿一样,整日里只知道勾搭范炎霸淫浪作乐。
虽说自打有了这柳参议,炎儿没有再出外胡混惹事,但他居然仗着宠爱,不但欺侮内眷,还妄图染指正妃之位?
简直是荒唐!
夫君临走前特意叮咛自己厚待那柳沐雨,可这柳沐雨自己不知检点,竟然狂妄到欺侮王妃的地步,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范老夫人气得不轻,大声怒喝,“一个外府小吏居然敢威胁郡王妃?谁给他的胆子?!一个男子竟然妄想嫁入郡王府为正妃,他当祖宗礼法都是白立的吗?!”
揽翠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也哭得哽咽,“可是,那柳沐雨说,老将军已经去家里提亲了……此事,马房的范阿大可以作证,柳沐雨还说……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若不是有您拦着,老将军早就娶了他母亲曾燕云为妻……他们早该该入主郡王府了!”
曾燕云?!
“出去!你们都出去!”老夫人的声音变得冷冽而不容转圜。
姚晓蛾狠狠地剜了揽翠一眼,垂目行礼,“孩儿先行告退了……”
带着揽翠退出老夫人的院子,姚晓娥有些恼恨地理怨揽翠,“你怎么那么多舌?你只要引得老夫人去找范阿大问老将军的行踪即可,为何要说后面那些多余的?”
“揽翠多嘴,揽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