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装笑颜地送走最后一批贺客,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鹰刀方才感觉到脸上肌肉的僵硬。
新房设在温府内宅的“听涛小轩”,该楼原是温婉儿的居处,在前些天稍稍修缮装饰了一番之后,便成了三位新人的洞房。
醉醺醺地跟着喜娘和几个丫鬟向前走,沿途一片灯火通明,将整个庭院装点地繁华似锦,身处其间倒有一种宛如梦中的感觉。
听涛小轩遥遥在望。
“你们……先去吧,我想在这里歇歇。”在途经一座青石小桥时,鹰刀突然停住脚步。
喜娘和几个丫鬟俱都吃了一惊,两位新娘的盖头未掀,合卺酒未喝,这婚礼便不算圆满,此时如何可以歇息?
那喜娘忙堆起笑脸,道:“姑爷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现在难免疲乏,这些我们都晓得。不过洞房花烛一刻值千金,两位新娘子尚在房里等着姑爷去喝合卺酒呢,若是误了吉时便不好了。所以请姑爷多担待些,再支撑一下,待喝了合卺酒再歇息也还不迟……”
几个丫鬟也纷纷开言相劝。
鹰刀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他单手扶住小桥上的护栏,如泥塑一般动也不动,朦胧的醉眼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听涛小轩,一派神游物外、若有所思的模样。
喜娘心觉有异,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唤道:“姑爷……姑爷……”
鹰刀这才回过神来,温言道:“我现在真的很累,你们就让我在这里歇歇吧。”
说累,并不全是一句假话。
这种累不是肌体上的累,而是心中那一股对楚灵的深深眷恋排山倒海而来,所造成心灵上无法承受之重使然。
自楚灵离去的那一刻起,胸口间的痛楚和忧伤便一直积压着,可在众宾客面前还要装成一副喜气洋洋、如同拣了一箱金元宝的模样,无论演技如何之好,心灵上的折磨却是实实在在而无法躲开的。
能够支撑到现在才会出现软弱的姿态实是他意志坚韧异常之故,若换作旁人也许早已崩溃了。
当然,或许也与他借酒消愁有关。
今天,他实在喝了很多的酒,简直杯来酒干来者不拒,喝了吐,吐了再喝,若不是杨四阻拦,只怕就此不省人事地烂醉当场也未可知。
喜娘犹豫片刻,为难道:“这个……那奴婢们在桥下等候姑爷好了,姑爷若是觉得歇息够了,就请唤一声,我们好一同去新房。”
鹰刀闻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低叹道:“罢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岂能事事都遂人愿?唉……这位妈妈,请前面带路,我们还是走吧。”
虽然口中这般说着,可究竟无法真的将楚灵完全抛开。
那一股黯然之意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缠缠绵绵竟似永无止境一般。
灵儿灵儿……你我二人的缘分真的已到尽头了吗?
伸出左手,将五指分开,远处听涛小轩的灯光透过指缝穿过来,很是刺眼。
受光线一激,鹰刀突然升起一种想发泄的欲望,这股欲望如潮水一般涌来,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想拥抱着一个女人,那种急不可待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急火燎来形容。
也许在女人处受到的伤,只有用女性的温柔和女人的身体才能治愈吧。
明知这样卑劣的想法不应该,对淡月、婉儿两女也极不公平,可这种念头一旦起来,竟说什么也无法压制下去。
对此,他不禁深深地鄙视自己。
鄙视归鄙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
一行人终于到了听涛小轩。
“姑爷,我们是先去大小姐的房间还是去淡月小姐的房间?”还未入内,喜娘便在门口小声问道。
由于新娘有两位,新婚第一夜便三人大被同眠显然是不恰当的,所以两位新娘各有一个房间分别置于听涛小轩的二楼东西两侧厢房。
谁先谁后本来是无所谓的,但鹰刀自家知自家事,在今夜这种欲念如潮的情形之下,势必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温婉儿初承雨露,恐怕无力消受。
略一踌躇,鹰刀道:“先去大小姐的房间罢。”
喜娘答应一声,悄悄吩咐掌灯开道的丫鬟们引路向听涛小轩二楼的东厢房而去。
进了东厢房,温婉儿的贴身陪嫁丫鬟柳儿早已抢前一步跪下请安,口中道:“柳儿见过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