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已功成名就成为荀家最杰出的弟子,那时他已经二十八岁。
默默痴恋一个人十一年,相思早已深入骨髓。
可是,因为相互之间身份的关系,这样的爱恋势将要永远继续下去。
这样的痛苦谁能承受?
那一夜,他喝醉了,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等到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含烟的床上,而含烟却赤身裸体地自刎在床边。
含烟的鲜血将整个房间都染红了。
从那天起,世上便没了荀步御这个天才剑手,却多了个鹰潭鬼客。
十几年来,荀步御一直孤身一人自我幽禁在人迹罕至的鹰潭,终日与禽兽为伍,改名三弃——意即“天弃、地弃、人弃”,自号“鹰潭鬼客”,羞于与人同列。
荀步御一般极少离开鹰潭,即便是为了替家族里的事奔忙,也是办完事便消失无踪。
所以时间一久,“鹰潭鬼客”的名号虽然闻名遐尔,他的本名却少有人知道,而“荀三弃”这个名字就更少有人提及了。
“不用客气了。我荀三弃既然自号‘鬼客’,喝得自然不会是酒,而是血了。”听到温师仲客套的虚话,荀三弃眼中不由激射出一道讥笑的神色。
他伸手点了淡月两女的穴道丢在脚边,自己却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大手一挥,将满桌地精美酒菜打翻在地,仅留下一只大酒杯。
随后,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牛皮袋,拔开塞子,将袋中红色的液体倾注于杯中。
“血!他喝的真的是血!”温婉儿突然带着哭音惊叫出来,声音中俱是恐惧之意。
与荀三弃离得较近的鹰刀、杨四等人不禁骇然,当下深吸一口气去闻,果觉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不由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几欲作呕。
荀三弃“咯咯”干笑几声,举起酒杯饮了一大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些物件津津有味地咬了几口,似乎是下“酒”菜。
众人定睛细看,却发觉他咬的竟都是些草根树皮。
温师仲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荀兄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荀三弃嘿嘿冷笑一声,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方道:“我来你们温家干什么,你应该心中有数,何必问我?”
温师仲眼中精光一闪,摇头道:“温某愚钝,实在不知。还望荀兄不吝赐教。”
荀三弃两眼一翻,阴森森道:“我十七弟莫名其妙的死在你们温家迎宾楼内,你总要给我荀家一个交代罢。”
温师仲默然半晌,道:“你说的是荀步惊吗?关于他的死,我早已派人向贵阀解说清楚了,实在是令弟刺杀犬儿不成,方才畏罪自杀,与我温家并不相干。若是一定要追究,我倒想反问一句,我温家向来与贵阀无怨无仇,而我更曾有意将婉儿许配给令弟为妻,怎么令弟却要心生歹念行刺我儿?”
“好个倒打一耙!我十七弟为何要刺杀你儿子?他失心疯了?你这种故事骗人或许管用,但是用来骗‘鬼’,却未免太可笑了……”荀三弃猛地一拍桌子,口中喝道。
他运劲虽猛,但手掌落在桌面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声音,可等他提起手时,原本上好的一张红木酒桌的正中已被他的掌力印出一个深深的掌印。
这一份阴劲着实惊人,鹰刀不由在一旁暗暗咂舌,自愧不如。
温师仲脸色一放,冷然道:“荀兄武功惊人,温某佩服。但若想凭这一手功夫便在我温家撒野,只怕还不够斤两。”
荀三弃却毫无畏惧地擡起头扫视了一遍厅内群雄,口中森然道:“我本来就是‘鬼’,难道还怕死吗?我今日敢来这里,就没打算能活着出去。但我就算死,也要先伸了我十七弟的冤屈再死!”
他这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辞掷地有声,满是豪雄之气,倒让厅内众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佩服之意。
“啪啪啪”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说得好!说得实在太好了!够威风,够气势!这么漂亮的讲话正是我一直想学的。只是老兄嘴里说得漂亮,脚底却踩着两个弱质女流作人质,这样的便宜英雄未免也太好当了。”
众人循声看去,却原来是鹰刀正以一脸的不屑瞪着荀三弃。
荀三弃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鹰刀,脸上突然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容,道:“你想我放了她们两个?好!我就放了她们!”说着,脚尖在淡月两女身上一点,解开她们的穴道,再运巧劲一踢,淡月两女突觉一股大力涌来,人已被那股温厚的力道送上半空,等落下时,却恰好落在鹰刀的怀中。
这个什么“鹰潭鬼客”是不是吃太多草根树皮吃傻了?
千方百计、辛辛苦苦才抓到的两个人质就因为自己一句话便轻松放走了?
鹰刀抱紧两女,眼中闪过一阵迷惘,如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