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县城南的一株枯树之下,正立着一位老人,这人正是钟大堡主钟国栋。
这枯树生在一座隆起的山岗之顶,寒风吹括得孤树的枝干呻吟摇晃,钟国栋却有如一尊石像般默然不动,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脚下不远的大明城,如今,城里的人们大约多半已入梦乡。
斜刺里一条人影气吁吁的奔了上来,钟国栋目光一瞥,已看出正是二弟,钟国梁。
微微侧首,钟国栋低沉的道:“国梁。”
答应了一声,钟国梁喘了口气来到国栋的身边,他紧张的说道:“大哥,再过去人家一定有眼线伏布着了,浮安城里灯黯光凄,情形不太乐观,你看,是否还照原先的计划行动。”
沉吟片刻,钟国栋道:“目标暂仍先放在那座石堡上,但行动之前,我想最好能擒到对方个把人来拷问一下,这个人尚得找个青铜寨有点身份的角儿,否则,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钟国梁颌首道:“眼下也只有用这个法子较为适当了。”顿了顿,又道:“可是到哪里去找这个合适的人呢。”
钟国栋断然道:“去,通知孩子们,我们绕过山岗,朝北边趟过去。”
钟国梁忙道:“朝北趟,大哥,干啥。”
钟国栋没有回头,缓缓道:“和朝南趟一样,都是碰碰运气。”
于是,钟国梁不再多说,回转身,带着家忠、家孝、家仁、家义四个孩子,闪闪躲躲的随着乃兄沿路摸了下去。
沿着这条蜿蜒起伏于杂林迭岩中的道路往下摸,约莫不到半里路,在一堆横坚岩石的转角那边,隐隐传过来人的语声,已经惊动了钟国栋他们。
急忙伏身隐蔽,钟国栋低促的提醒后头跟进的人:“注意行踪,前面有名堂了。”
说毕,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慎重的说道:“二弟,你出去把他们制住,要注意,不可存妇孺之心,只待一出手,便须在最快最短的时间里将来人悉数制服。记住,一旦打草惊蛇,有了闪失,我们就难获第二次的机会了。”
钟国梁道:“大哥,我知道。”
黑暗中,钟国栋凝目注视,果然已有五条身影自道路转角那边出现,几个人一面走一面恣意谈笑,形态轻狂而松散,半点警觉性也不带。
钟国梁的动作是快捷无比的,宛如一抹闪电,一记无声击落的响雷。
他蓦然腾扑过去,而且只见他的身形倏映,几响重力击肉的声音使合响了一声,四个躯体分别向四个不同的角度横起摔出。
但是,却有一个险极的漏了网,那人反应之快也是极其利落的,在这等凌厉又猛烈的猝袭之下,他居然能在半声惊呼中贴地滚翻,任是身形也被钟国梁的沉厚掌力带得连连打转,却亦是他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击,更是翻出了五步之外。
钟国梁的身子突然倒旋,一片狂风般的劲力又呼叫着反扑过去。
这一位在扑地之际,双掌猛撑地面,暴弹而起,身形虽被钟国梁的雄浑掌力击中掀翻,滚了几滚,但却滴滴的连转三个斛头直泻迭岩之下。
钟国梁急了,挥臂弓腰,怒矢般的拼命追上,同时双掌交替劈斩,于是一股锐利猛如锤也似的无形开道,便那等强劲的交替交射而出。
刹那间,这位二堡主几乎已忘记他眼前此行的目的乃是要捉一个活口逼问虚实的了。
就在此时,但见人影一闪,那看看便将逃之夭夭的仁兄竟然身子一挺,只迸出一个啊字,立即瘫软下去。
那样安危而洒逸的,钟国栋肩找着那人,飘然地落回到原处。
钟国梁在空中猛一个回旋,也就跟着折翻而下,他龇牙裂嘴,脸红脖子粗,那种尴尬的法儿简直就甭提了。
钟国栋将已经制住穴道的俘虏朝路旁的一堆丛草后轻轻一放,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倒像是在摆置一件什么奇珍古玩似的,生怕会失手打坏。
钟国梁搓搓手,干笑着道:“大哥,这小子可真滑溜,差一点叫他挣脱了。”
钟国栋蹲下身去,低沉的道:“他跑不掉的,老二。”
钟国梁觉得老大不是滋味,他讪讪的道:“大哥,亏了你,不过我也只是疏忽了而已,若非我轻敌大意,就算他生了一对翅膀,也包管手到擒来,叫他展翼难飞。”
钟国栋微微一笑道:“不错,老二,但下次千万记着,一时疏忽足可造成千古遗恨,而轻敌大意即是栽斛斗的第一要害。”
顿时,钟国梁被训得脸潮耳赤,张口结舌,讪讪受教。
在暗淡的微光下,可以看出这人是一副瘦削的身材,狭窄脸膛,尚有一圈络腮胡子,现在他的眼睛半闭着,脑袋歪斜一边,钟国梁问道:“大哥,你可是点了这厮的晕穴。”
钟国栋道:“正是。”
钟家忠动作利落干脆,猛的在那人背心一拍,又抬肘撞向对方的腰肋,他的力道用的恰到好处,那人呻吟一声,眼皮子便开始眨动,四肢也有了反应,钟国梁忙道:“小心他叫嚷。”
钟家忠展露出一排白牙,说道:“二叔宽怀,侄儿包他的呼救声快不过他脖子的扭断声,如果这厮不知死活,胆敢叫嚷的话。”
钟国栋好整以暇的说道:“问话吧。”
钟家忠手掌立挥,左右开弓,又狠又重的几记大耳刮子,把黑衣堂的这位仁兄打的前俯后仰,一颗尊头晃摆的宛似要脱颈而飞,在满口血水迸溅中,好歹也将他打醒了。
那人睁着一双骇然的眼睛,钟家忠表情冷酷,声音僵硬的道:“朋友,不要出声叫嚷,也不要多说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内容。如果胆敢胡说八道,你就会尝到受活罪的滋味。那种滋味不是你这一生里曾体验过的,只要认为必要,我们便十分乐意让你体验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