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没动,或者说是她抬不起脚,他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最后一次,他一向笑着的俊脸无比扭曲,诅咒般地说道,许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没有人会爱你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对,她昂着头,这样说,会有人爱我的。
可这么多年,她还是一无所有,没一个人爱她。
果然,男人走近,站定,惊讶的样子:“这不是阿诺吗?”
他看了她一眼,露出早知如此的笑容:“你还是没人爱啊!”
她没怎么变,白色的大衣裹着她瘦小的身体,显得更冷清了。她很少穿花哨的衣服,也不会对任何人主动示好,就像现在,她在看他,却从不会把他看在眼里,放进心里。
许诺没回答,她看着他,站在面前的,明显是莫铖。
他还是这样矛盾,骨子里骄傲却又对谁都是亲切的笑容,看似随性却又对她一往情深。一开始她讨厌他的轻浮,后来她厌恶他的深情,他总是魔咒般地叫她,阿诺,阿诺,把她的名字喊得暧昧不清,像含在嘴里,糯糯的,又莫名的强势。
这个城市没人叫她阿诺,因为她把一切都封锁在过去。
许诺还是没说话,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雪化了,慢慢渗进大衣,寒意侵袭,可再冷也敌不过莫铖出现带来的荒凉。是的,荒凉,如今她遇见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内心只有空荡荡的荒凉,除了眼睛酸涩还有点儿想哭。
“怎么?”莫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连呼吸都钻进耳洞,他轻声说,近乎情人的呢喃,“我的诺,不恭喜我出来了吗?我回来了,又有人爱你了。”
“你看你,”他啧啧几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爱怜又责怪地说,“明明有身家过亿的父母,却像个没爹没妈没家的人,大年夜流落街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许诺抬头,她早已过了和他做唇舌之争的年龄,与莫铖浮夸的表演相比,她很平淡:“你出来了?”
确切地说,是出狱了,三年了,莫铖该出来了。
“原来你还记得我进去了?”莫铖咬牙切齿,她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莫铖眯起眼盯着面前的人,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任何时候遇见这张脸,他还是会着迷的吧,干净、淡然,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兰花,曾经只要她一个微笑,就算付出所有他都觉得值。
这是他一晚上最真情实意的一句话吧。她当然记得,他入狱,还是她亲手送他进去的。许诺看着他,神色很平静:“莫铖,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她这样说,错过他,继续往前走。夜很长,她还要找个地方安生。
没走几步,她被拉住,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大衣在上空划了个漂亮的弧度,像巨大的天幕,稳稳落在他们身上,它厚重且带着莫名的体温和气味。莫铖抱着她,那么用力:“你要去哪里?你以为我来了,还会让你一个人独处吗?”
许诺没有回答,她茫然地看着风雪,好像远方有摇晃的灯火为她点着。
她很累,有些自暴自弃地把额头放在莫铖的肩窝,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小声说:“好冷。”
“什么?”
“好冷。”
真的好冷,这个世界总让她感到冰冷,可再冷,也冷不过十岁那年。
也是这样一个除夕夜,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外敲了一夜,没人给她开门。她抱着双膝瑟缩在门口,觉得快死了时,也是这样一件厚重的衣服,包裹着她,给了她全世界的温暖。许诺的眼角有些湿,她抱紧莫铖,好冷,真的好冷。
第一次让你感到痛的人,
往往是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