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响,万物生。
惊蛰的雨水缥缈而下,路上皆是撑着油纸伞或者带着斗笠的行人,贺晏越过细雨回到家中。
“贺大哥,你怎么淋着雨回来了?”余满撑着腿站起来。
贺晏快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扶着夫郎,看到手上的水滴又收了回来,他说,“我见雨小又没带伞就直接回来了。”
余满抬眼看了一眼,知道他的性子也没问他怎么不买一把油纸伞,想也知道肯定是不舍得花这个银子。
他忙不迭和余庆礼说,“礼哥,灶房还有热水吗?有的话提两桶进屋内,贺大哥淋雨了。”
余庆礼揭开锅看了一眼,“有,我现在就去。”
余满转身进屋收拾了一身衣裳,肚子大了后,走起路来不自觉有些外八,步频却不低,贺晏心焦道,“慢些慢些。”
“贺大哥快去洗澡!”余满推着贺晏进去洗漱,“我先去煮姜茶了!”
“慢些!”贺晏边揭开衣带边喊。
“知道了——”
余满应下后慢了几步,走着走着又不自觉快起来。
洗澡水哗哗响,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滚落到石板上,而后顺着渠道流走。
一个人的时候,贺晏有些愣神,陈平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响起——
“……张贴了告示后,有不少人来到县衙大多都是要找孩子,唯有一妇人特别奇怪,说是想找家里丢失了十来年的哥儿,可说话却颠三倒四的,偏偏记录的失踪案还真有他们,我们就仔细翻阅了一遍从嘉康五年到嘉康十二年,这八年期间的账本,还真发现了那哥儿的情况。”
“那哥儿姓沈,于灯会与娘亲出门就被拐子拐走了,被拐时年近六岁,上面还记载沈小哥儿因受惊过度发起高热,拐子在阳临县找了几处买家都卖不出去,后在折返的路上将其丢弃……我隐约记得你夫郎的户籍册子上……”
当时余冬被拐,贺晏是带着户籍册子前来报案的,上面的户主便是余满,因着余满是养子,上面记录得很清楚何年何月遇到并且收养。
陈平当时还很惊奇,一个养子,还是哥儿,这余姓族人倒是个宽厚的。
因此他一看账本上的沈小哥儿,就不自觉联想到了同样在两县之间被捡到的余满,既然觉得个中缘由颇为奇怪,少不得就得亲自去查一查。
陈平让那妇人回去后,很快带着人跟在身后,走访了沈家附近的邻居和店铺的客人,从中了解到了沈家的不少事情。
沈家祖上大抵是出过御厨的,从宫中离开后回乡,也就是在淮州府开了沈记酒楼,最厉害的时候酒楼都开了几件,食肆更是不少,这阳东县的沈记食肆就是其中之一。
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五服。
到了沈文荣他爹这辈,声名远赫的沈楼已经只剩下一个酒楼、三四个食肆了,而沈文荣作为三个儿子之一,成婚后自然是分得了阳东县的一个食肆,至于淮州府的酒楼则一直在他爹手里。
沈老爷子发过话,十年内那个儿子能将手里的食肆经营得有声有色,他手里的酒楼就由谁继承,因为这文荣自接手食肆后就绞尽脑汁,废寝忘食。
他与先夫郎赵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倒也琴瑟和鸣,并生下了一个哥儿。
可惜的是,赵菁生产时大出血,大夫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救了回来,人也只坚持了一年就去了。
赵菁死后,沈文荣独自带着幼儿生活,四年后才娶了一娇妻进门。
次年沈夫人怀了孕,她带着继子出门逛灯会,人一多看顾不及,她又大着肚子,沈哥儿就丢了。
陈平查了一番发现余满还真有可能就是沈家丢了的那哥儿,不只是捡到的地点,还因为他看过沈文荣那长得牛高马大的儿子沈高,两人的眼睛只能说像了有五分。
也就是沈文荣现在中年发福胖了,不然看着更像。
陈平的话语还在回旋,“哦,那户人家和你们还挺有缘的,就是沈记食肆的沈文荣夫妇……”
既然沈家还在寻找孩子,那他们自然是有义务帮忙的,这不他就顺路来告知一声。
让贺晏后日带着余满一块儿去县衙,双方见一面看看。
“沈记食肆……”贺晏呢喃出声,神情莫测。
“贺大哥……还要不要水?”余满的一声呼喊就将贺晏的心绪打散,贺晏回声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出来。”
他绞干头发,换上干爽的衣服就这么披头散发出去。
“姜茶?”
“对,贺大哥你快喝,免得着凉了。”这个时候淋雨最容易发热咳嗽,他特意买了许多生姜回来,就是为了驱寒。
贺晏将桌子上的姜茶一饮而尽,胃里立马火辣辣的,烧得厉害,顿时出了一身汗。
“早知就先喝姜茶再洗澡了。出了一身汗,这澡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