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比莺州还要靠南些,风土人情大为不同。
方柳闻言,敛眸道:“朝庭开了恩科?”
举人赴试,赴的是会试,也就是春闱。下一次春闱应该是两年后才对,今年才刚刚入夏,赴试未免过早,除非是朝廷开了恩科。
顾择龄道:“方公子猜的不错,朝廷开了恩科,会试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方柳问:“理由是什么?”
历朝历代特恩开科取士,一般都是时逢朝廷庆典,譬如新皇即位之类。但是最近未曾听说过朝堂上有何大事。
以方柳对当朝皇帝的了解,他很可能昏聩到只因今儿个心情甚好,便要加开恩科的程度。而皇帝只要一日在那个位子上,作为一国之主,哪怕下令再离谱,举国上下亦会遵行。
顾择龄三人听见方柳的问题,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缄默片刻,顾择龄答道:“圣上围场狩猎,打到一只玉兔,萧妃娘娘十分喜欢。”
张景园接着说道:“萧妃一笑,圣上龙颜甚悦,便说要大赦天下,加开恩科。”
昭告天下时,说什么是因为广寒宫玉兔下降凡尘,降下福泽,乃苍天之命。但只要有点脑筋便能知晓,此番说辞定然经过了文官的润泽,只为了让圣旨听起来不那么离谱罢了。
那兔子分明只是普通的野兔。
陆超总结:“但是听闻一旬前,萧妃娘娘已被打入冷宫了,现在得宠的似乎是几名得了一夜恩泽的宫女……”
一句话,便说尽了皇帝的荒淫善变。
大周国的当朝国君行事荒唐,几乎是举国上下皆知的事。那些皇家的荒诞事,单是传出来的,便能让百姓关上门聊个彻夜,余下还有多少事藏在宫墙内,便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因为国君如此,大周朝才会三世而衰。
他们三人点到为止,未再多言。哪怕此处离国都尚远,也不好如此明目张胆地议论皇家是非,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
顾择龄绕开这个话头,对方柳诚恳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恩公用得着,顾某定然全力以赴。”
陆超:“陆某亦然。”
张园景:“张某亦然。”
“倒也不必。”方柳对他们口中的报恩不甚在意,“屋内呛得很,先出来罢。”
说罢,便洒然转身,离开了昏暗的茅草屋。
三名被磋磨的虚弱书生连忙跟上。
方柳走在前头,问说:“既是赴考的举子,怎么会沦落到被山贼捉拿。”
闻言,顾择龄颇有些好不意思道:“因为时间紧急,我与陆兄、张兄原本走的是水路。谁曾想船沉了水,幸而船上之人皆无大碍。后来我等转了旱路,舟车劳顿之余,停脚在前方不远处的县城歇息。”
方柳:“而后呢?”
一旁的张园景接话道:“是我不好。若非我心态不稳,劝说两位同窗外出踏春,吟诗作赋调解心绪,我等也不会被山贼盯上。”他看向顾择龄,眼神愧疚,“我倒也罢了,左右此去赴考不见得能取中,顾贤弟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又是小三元,前途……”
顾择龄打断他道:“张兄言重了。若真出事,不过是时也命也,与张兄无关。”
“哦?”方柳侧眸,瞧了顾择龄一眼,调侃道,“随意搭手一救,竟是难得一见的小三元?万幸,险些将文曲星折在此处。”
顾择龄此人面薄又愚直,再度被方柳的言行弄得面红耳赤。
他慌乱不已地垂首,避开方柳流转的星眸,摆手自谦道:“不敢当,是方、方公子过誉,顾某不过痴读了几年书罢了,哪里称得上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