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意思再明晰不过:言叙钦是替梁沂洲死的。
梁沂洲生生愣住了,太阳穴持续不断传来钝痛,清醒的意志出现长达数分钟的模糊,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回神,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起一圈圈的白。
车祸发生那天,也是他们带言欢去郊外那天。几人一直在外面待到下午四点,才分批分道扬镳。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和言叙钦顺路去合作方那儿取了两辆新产出的电车。
研发部门口就有一段可以用来测验的路,当时言叙钦二话不说上了黑色那辆,开了一圈后,笑着跟他说:“这车不错,正好我有点累了,一会儿就让AI代替我开回去,我们小鱼就交给你了,你送她回家。”
梁沂洲求之不得,应得相当爽快,然而半路,车辆就发生了事故。
他看见言叙钦鲜血淋漓地歪倒在车里,怎么唤也唤不醒,偏头,就是言欢同样了无生气的一张脸,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喊着:“哥哥。”
梁沂洲大脑的痛感又回来了,这次连心脏都疼得厉害,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辛。
他到底要怎么将这事告诉言欢?
言欢知道言叙钦当了自己的替死鬼后,又会如何面对他?
梁沂洲想不出答案,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意识告诉他:在言欢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隐瞒到底才是最佳方案。
她可以怨他在感情上畏畏缩缩,也可以责骂他不够敏感细腻,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但就是不能因为第三者恨上他。
也就在这时,梁沂洲陡然意识到,言叙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漫长的沉默里,梁沂洲感觉自己变成一条被冲到岸上的鱼,陷入缺氧的痛苦中难以自救。
好在嗓音不算哑,不至于彻底让人看穿他此刻的恐惧和迷茫。
“秦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别的事,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明明是他的地盘,人却落荒而逃了。
秦隐掩下眸底的玩味,点头,两分钟后,他的目光穿过单向玻璃,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过道,确认人不会回来后,才重新定在姿态拘谨、甚至称得上不安的陈辉身上。
陈辉被他瞧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秦隐不打算放他离开,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分明是闲散的姿态,却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半会开口道:“你应该还隐瞒了什么,说说。”
第49章49
梁沂洲这次的情绪波动过于明晰,连被他正派到外地考察的林秘书通过一通电话就察觉到了。
梁沂洲又想到了言欢。
她看着谁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思敏感,只会比别人更早发现自己拼命想要掩盖的东西。
在没有得出是该将车祸真相一五一十转述给她,还是带着这样一个秘密进坟墓的结论后,梁沂洲打算先用其他借口同她保持距离。
两小时后,梁沂洲先给秦隐打去电话:“秦总,今天见面时说的话,还请你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对我的妻子。”
秦隐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的玉玊,虚情假意地应允道:“当然。”
他迟疑了会,分不清是看热闹的恶趣味上来,还是为报自己过去被这群正经出身的公子哥们冷眼对待的仇,他没有将后来在陈辉那儿听到的更为震惊的事实说出口——不着急,先让向来稳重的梁三体会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抓耳挠腮再说-
梁沂洲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定力,明知在还没有承受住现实冲击的节骨眼上,不该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欢视野里,他还是提前结束给自己找的理由,回了趟家,没瞧见言欢,听张嫂说才知道人一直没回来。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偌大的工作室只亮着一张灯,白到发冷,她纤薄的身型笼在其中,清清泠泠的,宛若天上月。
见到梁沂洲时,言欢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手写笔因她的慌乱被拂到地上,蹲下去捡时,意外带到一侧的工具盒。
梁沂洲没见过她这么冒失的时候,稍愣后,先她一步,将东西全都收好,“怎么了?”
言欢避开他的目光,停在他手背上。
她很喜欢他的手,手掌宽大,手指又修长有力,但不可否认,它并不是完美的,靠近虎口处有条肉色疤痕,那是她小时候贪玩,差点从二楼掉下来,他为了救她烙下的伤。
她收敛思绪,摇摇头说:“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头疼,有些发昏。”
梁沂洲直接将她抱到沙发上,从她身后去揉她的太阳穴,轻柔舒缓的感觉袭来时,言欢鼻尖一酸,想哭了,但还是被她憋了回去。
“三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来见你而已。”
“而已”在特定场合又不同的分量,放在这一刻,像极情人间暧昧的腔调。
言欢却无暇细品,尝试用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还没想出,先听见梁沂洲问:“晚饭是不是没吃?”
她摇头,“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