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耳濡目染过龌龊事的人,话不会太好听,就算被教养阻止只敢放在心里念,也是伤人的。
这是言柠自她回国后第一次叫她这昵称,竟用在了这种说教的场合,听着薄凉又讽刺。
至于其中的深意,不难揣测,是在提醒她男女之间的交往一旦掌握不好分寸,越了那条线,容易落人口实。
言欢目光从窗外飞驰的景色挪开,定格在言柠脸上,一字一顿,生怕言柠被外头嘈杂的声响影响听不清话音,“我和三哥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的,旁人要是想往里掺点污秽,那就让他们掺去。”
合法领了证的,可不就是一清二白?
言柠在昏暗的光影中,微微眯了眯眼。
言欢没有瞧错,这眼神里是带了猜疑的。她不信自己的这套说辞。
以为会迎来第二波质问,言柠却摁下中止键,岔开话题:“听说你今晚差点又和人闹起来了?”
要么不张嘴,一张嘴要么就是在演,要么就是在得罪人。
这点和温煦稳重的大哥是一点儿都不像。
“是他们自己找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们过个嘴瘾。”
言欢也有事想问言柠:“姑姑不是说珈和拿不了奖吗,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她?”
“这事你不知道?”言柠偏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几秒,没抿出半点异常。
言欢也没琢磨出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因何而起,“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姑姑。”
言柠相信她没撒谎,“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被”这个字用的巧妙,虽听不出话里的怨气,传递出的意思却是满满当当的不悦,言欢不再多嘴。
言柠房产众多,最常住的是霄云路8号的大平层,言欢出国前住过两三次,也不知道言柠怎么想的,后来直接把她的客房改装成了次卧,内饰数量比其余空间加起来的还要多,包括奶油风的装修风格,都是小女生爱的。
住宅里还有两个衣帽间,其中一个给言欢准备的,言欢以为里面的衣服还都是四年前的,拿到手一看,全是当季最新款,大小也很合身。
她挑了件棉麻质地的睡裙,洗完澡,没着急上床,而是坐在小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
言柠在半个小时后敲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书,还是那本《呼啸山庄》。
“之前就见你拿起来看过,这么喜欢?”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嗯?”
“重读一遍后,发现他们的爱情太虚无了,和空有皮囊的人一样,内里空空如也。”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聊的是关于爱情的话题。
言欢标记好页码,合上书,放到茶几上,望着言柠似笑非笑道:“姑姑到底想问什么?”
回国后,她最擅长的是打哑谜和配合别人打哑谜,但毕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打太极式的迂回次数一多,也会让人烦躁。
“你和秦执的婚事有一定概率会黄,但你总归要嫁人的,我就在这儿多问一句,要是以后,你能自己做主婚事,你会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还不够直白,留有三分迂回的余地,掩盖“你觉得梁三如何”的原话。
言欢其实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如果非得结婚,那她早就认定了梁沂洲是她的不二选择,这会儿只能给出一个再笼统不过的答案:“我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比我差劲。”
言柠脑袋里不受控地浮现出今晚言欢种种难以言述的反应,她是女人,经历过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她这个年纪的人。
敬重仰慕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一轮的男人,偏偏那人家世样貌学识各方面全都出类拔萃,就算在北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排得上前几,时间一久,这种钦慕轻而易举就能变了质
,化为满腔的柔情蜜意。
这世上,说不清的是理,道不明的是情,算不开的是利。
要是言欢以后真和梁沂洲在一起了,三点里起码有两点是折腾不明白的。
情和利。
因为言叙钦的关系,她也算看着梁沂洲长大,一个看着满是情,实际上却挤不出一点爱的人,最是薄情,填满不了言欢心脏处生生被撕裂的缺口。
至于利,梁氏家大业大,和言家利益往来不多,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像深埋土壤里交错的根一般,紧密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总而言之,梁沂洲不合适。
藏在言柠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还是被她问出口了,“你怎么看待梁沂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