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妇人们围着溪弯边浣洗着衣物,有眼尖的妇人见傅家娘子手下搓洗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男人灰衣褂子,忍不住揶揄起来。
“呦,大丫一大早就来给你丈夫洗衣裳?要我说男人就是难为衣裳,一日农活就叫衣裳脏的见不了人。”
另一妇人起哄一般,跟着笑了一声:“还叫大丫呢?如今该叫娘子了!”
女人们往日也没旁的闲聊的话,满村不过几十户人家,聊来聊去也总是那几桩事儿。
说到那个才与傅家丫头才成婚的男人,一群女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乖乖,你家那男人可了不得,会使弓还会猎鹿,听说有一身的力气!”
“是啊,听说前几日才进山猎了一只好大的鹿,那张皮毛放去街市上卖只怕都能卖好几两银子!好几两银子,我家一家从年头干到年尾,只怕也得不来那些银钱!”
又有人笑说:“瞧他那样子真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只怕是个家中富贵的!日后记起来了,接你去享福去呐!”
这话又是叫一群人哄笑出了声。
傅大丫听到这话面上羞的紧,索性也不洗衣服了匆匆抱着木盆跑回了家。
却正巧撞见骑骡赶回来的大哥。
傅父生前精通医术岐黄,在这十里八乡颇有名声,许多得了疑难杂症的穷苦人家都来寻他。
可惜前些年傅父就去了,他膝下唯一的儿子自然承接了父亲的手艺,却更是青出于蓝,只可惜总不喜欢在村里待着,一骑上他的骡子四处行医一消失就是小半个月。
傅繁瞧见傅大哥面上带笑,往日铁公鸡今日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追问:“瞧你高兴的,这一趟跑出去是发财了不成?”
傅大哥道:“是不错,前儿顺路接了一单生意轻松的很。那娘子家里富贵出来却没带银子,便给了我一对耳坠抵债。”
正说着,就见里屋传来脚步。
一男子身穿一身灰扑扑的粗衣,弯腰从门中出来。
傅繁见到那人,眼中顿时展露出几分惊喜来。
男子朝二人大步走了过来,笑道:“繁娘,大哥,你们回来了。”
男子名唤阿牛,有几些呆傻。
他烧的太久许是被烧傻了,又许是被石头磕坏了脑子。
饶是傅大哥千般本事,也没能治好他头疼的病。
“不是与你说了么,你身子没好这些时日不要折腾了,仔细休养才是?谁叫你上山去的?”傅繁嘴上责怪他,可翘起来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阿牛挠挠头,笑道:“今日我猎了两只兔子,我们的荤食有着落了。”
他个子很瘦,很高,说话时总喜欢目不转睛盯着人看,双眸明亮的异常。他笑起来时牙齿很白很齐,是那种截然不同于平民牙齿黑黄粗糙的模样。
阿牛哪怕穿着朴素,捡着旁人不要的衣服穿,甚至裤脚上还补着洞,裤腿短了一截,笑起来时仍旧英俊又风流。
傅繁心中难免有些小得意,只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她迫不及待朝他分享喜悦:“你该问问我大哥这回赚了多少钱回来——”
阿牛应和她,唇角高高的弯起,给足了她十分的欢喜:“大哥今日赚了多少两银子?”
傅繁一听,果真眉开眼笑。
“我兄长好骗,听信了那娘子说什么扳指不值钱的话,要了这对素银包着的耳坠子,要我说,哪里值五十两?”
阿牛顺着她的话,瞥向被傅繁握在手心的那对耳坠子一眼。
那玉珠透过阳光,周身隐约氤氲起一层浅色光晕。
他的心间,不知为何,忽地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