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何夕:“我倒是有契约的方法,但不容易。而且魅魔是邪物,你确定你要让它认主?这种邪物根本没有丝毫忠心可言,它们是充斥着贪婪、邪念、暴戾的魔,力量虽然强大,但绝不是契约的好选择,它们即使被降服,也会永远在暗中窥探着你,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将你反杀、吞噬的时机。”
“千年前我在大陆战争遇到过一个亦正亦邪的修士,她早年间用强硬的手段收服了一只魔,并且利用这个魔的力量在战场上力压魔域大军。”
“她利用那魔物的天然等级压制了低阶魔兵,我方一度呈碾压之势,大批魔物被她控制住,甚至反过来攻击身旁的魔,魔兵溃败,后来几次进攻也都被在她的影响下大规模败退,灵域军队士气大涨,甚至‘她可以结束这场战争’的言论迅速兴起,流传甚广。”
“但在后来的一次战争中,她的契约魔物突然噬主,不知用什么办法和她同归于尽了,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大批修士,甚至有不少人身陨。”
崔何夕叹了口气,“那位也是个年少成名的天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被魔反噬的,只是从那时起,修士们对有魔族灵宠的人都警戒又警惕,后来灵域明令禁止修者不允许降服魔物收复己用,违者视为魔修打杀。”
程弦的关注点歪了:“这么说之前是允许修士降服魔的?”
崔何夕:“对,修士追逐力量,获取力量的途径众多,驯服魔物也是其中之一,现在的大陆对这种情况的态度是什么?”
程弦回想了一下开大会的时侯长老们冗长无趣的讲话,那时她总是睁着眼睛睡觉,但该听的还是会听:“水火不容。”
“那你还打算契约它?你的身份不想要了?”
崔何夕眉头一皱,心情变得很奇怪,有些复杂又有些可笑。
复杂在于原来程弦和她第一次见面说的是真的,程弦是真的打算随时丢掉这个少宗主的位置,她想和魅魔契约某种情况下就是放弃了她的身份——一旦有人知道她契约了一只魔物,她就会从灵域天骄变成灵域的敌人,站在和自己相同的阵营。
自己是入魔的修士,程弦是契魔的修士,都站在灵域的对立面,程弦此举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比她识海中有个魔修还要严重,她会立刻被灵霄宗除名,甚至被清理门户都毫不意外。
她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帮她报仇吗?
可笑在于她孩子心性,冲动热血又没有敬畏之心,这个年纪的少年往往都以为自己永远无所不能,他们有无畏的勇气和一往无前的决心,他们心里自有一套判断是非对错的标准,总是相信自己是对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使那和普世的是非观不同。但过了这个年纪的人再回头看只会觉得是孩子气罢了。
崔何夕深吸一口气,坚决的道:“不行,我不同意。”
她不能让程弦因为自己失去她本该有的东西——敬重的师长,和睦的同门,宽广的大道。
“可是。”程弦不知道崔何夕想了什么,突然十分严肃的拒绝了她。程弦迟疑道:“我好像已经契约了魅魔。”
程弦边说边伸出右臂,五指张开,手腕一转。魅魔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咻”的被她抓在手中,速度之快仿佛是受到吸力的吸铁石。
程弦斟酌道:“我在自爆的时候察觉到了魅魔神识震荡似乎有缺口,就分出一缕神识进去看看。”
崔何夕显然被震慑住,大概是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操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她说:“所以你的那一缕神识直接烙印在了魅魔的本体上——也就是你手里抓的这个?”
程弦点头:“我不确定我的那一缕神识去哪了,醒来后就往她在的地方走,踢到了魅魔,这才发现神识在魅魔体内。”
崔何夕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所有不合理的事,怪不得偌大的黑暗识海她能精准的找到魅魔,魅魔再怎么虚弱,这里也是魅魔的识海,它的地盘怎么会让程弦轻易找到自己?
崔何夕苦笑一声,这也太巧合了,“契约魅魔的方法……就是分出一缕神识烙印在魅魔本体,但往往契约不会顺利,魔物会激烈的反抗,在它们看来,被修士契约是巨大的耻辱,大多魔物宁愿死都不愿意被契约。”
“你运气……好,在魅魔失去意识或者说本体意识恍惚的时候顺利打上神识烙印,这简直不可思议。”
程弦笑了,道:“我运气一向很好,分出一缕神识就算被灭了顶多吐两口血,赌赢了回报这么大,我都想仰天长啸了。”
崔何夕心里五味杂陈,看她面色轻松,神识平稳,这次契约顺利的不像话,能这么顺利契约一个杀伤力极强的魔,古往今来恐怕就她一个人了。
毕竟谁能在冲过去悍然自爆的时候还有心思关注对方什么情况,有没有空子可钻?
崔何夕叹气,她觉得自己遇到程弦已经叹气成习惯了:“程弦,你老实说,契约魅魔究竟是为了什么……”
崔何夕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自己还问她这些干什么,心里不是门儿清吗,这孩子摆明了死心眼跟她一路走到黑,既然这样,自己拼了老命也要保护……
“为了称霸世界啊。”程弦一手拎着半死不活陷入昏迷的魅魔,一手握拳,摆出一个崔何夕看不懂的,坚定的姿势,铿锵有力的说:“我的目标,是称霸天启大陆,我的偶像,是神皇!”
崔何夕起伏的心绪戛然而止,像是流动着的炽热岩浆骤然冷却成黑曜石:“什么?”
程弦跳起来,漫步在无尽的黑暗中,脚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