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砸第一颗开始,她就已经不愧疚了,后面完全开始享受投喂的乐趣了。
光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她嘴巴也是个闲不住的,即使没人理会也要叨叨个不停。
想到刚才自己居然被臭老头胡编乱造的故事吓了一跳,小雾就
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小小盲眼老和尚,他既然都敢自比释迦牟尼,那么把随手捡到的畸形小孩夸大成什么鬼神新王,用来衬托自己的伟大什么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自觉识破了对方的牛皮,小雾心里很是不屑,随手又丢出一粒花生米。
“那个臭老头不过把他的左手给你吃了,你就乖乖跟他走了,真笨!”
“这叫对你好吗?才不是呢,他骗了你,就是为了把你关在笼子里,说什么要牺牲自己来度化你,不过也是用你的可怖,来成就他自己的名声,就像佛祖有狮子坐骑一样,他也要有自己的坐骑,那就是你。”
她抱着碗,歪了下头。
“像我这样,虽然欺负你,但是我还是给你吃的,让你填饱肚子,我这才叫对你好,知道吗?
“要不然为什么我不去欺负别人,单单就只欺负你呢。”
讲到这里,她在心里微微一晒,因为除了笼子里的狮子丸能给她欺负,好像在这里她谁也打不过啊。
之所以喂他,也是因为一鼠没了,她没宠物可喂了罢了。
想到这里,雾枝子忽然觉得好生没趣,她竟然无聊到了这种地步,这样一来,自己和吹牛皮的法师老头又有什么区别?
想罢,她“唉”了一下,走过去,把碗里的花生一股脑倒在了笼子前面。
“吃吧吃吧,总之,别的都是假的,是虚的,什么爱啊恨啊的,都是假大空,只有食物才是真真正正能塞到肚子里去,为你解决你实际问题的东西。”
半生不熟的,烤糊烤焦的,狮子丸全吃下去了,万分珍惜,一个不落,囫囵吞枣般。
时光仿佛就在此刻重叠,跨越不知道多少次的死而复生,雾枝子再度蹲在了笼子前面,看着透明的雨水顺着怪物金红色的狰狞颦面,缓缓向下流淌,淌过他满是瘢痕的瘦弱胸膛。
天边时而传来隐约雷鸣,整片山林宛如沉没在雨水的洋流中。
嘈杂的雨声里,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雾枝子抓着空碗,站起身,眺望林叶间漏出来的那方漆黑夜空,分出一只手挡住眼前下坠的雨点。
“我要回去了……”
她说着,低下了头。
隔着笼子,狮子丸抓着她的手腕,面具覆盖住了他的表情,可透过孔洞,仍能看到,那堆叠在一起的眼瞳里,有种饥渴而贪婪的光芒在闪烁着。
雾枝子却突然想起来了——虽然他长到这么大了,实际上也才诞生到这个世界刚满三年而已啊。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她心里倏忽涌现出一股古怪的柔情,伸手,无奈地拍了拍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想吃我?你居然想吃掉我!”
不等他回答,雾枝子就笑了,“一柱,你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可不准恩将仇报啊!”
雨中,她那完全称不上秀丽的脸庞,眉宇之间,却有着这个时代,谁也无法具备的飞扬神气。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鬼怪之王,不管他真正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且不说,琵琶老头已经找到了千光寺的所在,翌日便能将其封印,就那时的雾枝子而言,也有只要自杀、就能马上脱身的能力在。
那时,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狠狠揉了揉他的狗头,便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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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后面,越接近死亡的节点,此后的记忆,便仿佛蒙在雾里,不甚清晰了。
许是下定决心要整治丹生山,贵族麾下的士兵日夜徘徊在下山的各个关口,想要逼僧兵就范,连累琵琶法师也一起被困在了山上。
夏去秋来,善久寺已被封锁了足足一个季度,久久无法突围,这些由乱波反贼组成的假和尚们耐心不再,人心浮动下,寺里的气氛也随之紧绷。
雾枝子虽然心大,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招惹这些穷凶极恶之徒。
她能避则避,守着一猫和住持过活,偶尔投喂一下后山的狮子丸,日子也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继续着。
只可惜,也许是年岁已至,没等到秋分,住持便病逝了,冥冥中雾枝子隐约觉察到,按照寺庙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