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论怎么跑,双腿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只能原地踏步。
梦里她看不见豺狼的样貌,只知他庞大、沉重,没有毛发,一只臂膀就足以将她按倒。
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并不会幻化出过分恐怖的梦境,温知禾仅仅是被豺狼钳制,却并未发生过于血腥的惨案,她被豺狼宽厚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每一处肌体。
可这也已经足够吓人。
温知禾皱着眉头,由臂弯淹没的鼻息,发出短促又低微的单音。
替她抻起被褥的臂膀,停顿了一秒。
衣裙与被褥交叠摩擦的触感、听感逐渐显现,温知禾慢慢睁开眼,在看见莫名多出的一截臂弯,她大脑宕机了一瞬,下意识地攥紧被褥。
“什么人?”
她的话音透着浓厚的鼻音,是还未完全睡醒的状态,有一丝轻软。
感知到她的搏动时,男人便已经知晓她快清醒。
习惯昏暗环境,他可以看见女孩蹙眉时的模样,有着未经掩饰的反感。
他被她的呵斥所逗笑,眼底染上了兴味。不恼也不作正面回答,嗓音低沉而淡然:“你觉得能进你的房间,还能是谁?”
温知禾不是傻子,在抱紧被褥半坐起时,她的大脑已经自动给予了答案。
看着床畔晦暗深邃的浓影,温知禾想起梦中的片段,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她双唇微抿,浓厚的鼻音透着不快:“……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叫醒一位睡到中午的。”贺徵朝顿了下,慢条斯理地称呼,“懒虫。”
——懒虫。
贬义成分极低的称呼,温知禾心里微妙,有种被他戏弄的感觉。
她依旧蹙着眉头,不情不愿:“……那也不是你不敲门就进来的理由。”
“敲了,只是你没听着。”贺徵朝解释得不紧不慢。
温知禾拧着被褥,小声嘟囔:“没听见你也不能进。”
贺徵朝仿若没听见,靠近墙边,指骨悬浮地抵在开关键,善心地提醒,“我要开灯了。”
温知禾本想敷衍的应一声,但意识到灯光乍现会令她无处遁形,立即身体力行地半跪起来阻拦:“别——”
她不曾想,正是自己攀向他的臂弯,才造就开灯的后果。
“啪嗒”一声,并排的一列圆形顶灯骤然亮起,这灯光不比吊灯明亮,但足以使得室内视野开阔。
贺徵朝的面庞清明了许多,浓稠的漆黑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投来。
温知禾有些头皮发麻,心底来不及懊悔,只能松开他的手臂,连忙捡起厚重的被褥掩护胸口。
她就像失了巢穴,正惊慌失措地寻找新的枝干重新搭建家园的鸟儿,一旦拥起庇护所,便立即对他这位罪魁祸首,投来并不和善的目光。
她堪堪及肩的短发凌乱翘边,身上的睡裙也皱巴巴,床头床尾各有一枕头,手机充电线、充电宝,甚至笔记本都在床侧。
贺徵朝对温知禾的不规律作息略有耳闻,也不觉得小姑娘在自己的卧室凌乱点会如何,但很显然,目前的所见所闻,已经超脱了他的认知。她会睡到十点、十一二点不起;各类电子产品乱丢乱放,完全不怕出意外;梦呓一些叽里咕噜让人听不懂的话;被叫醒了也赖着不肯开灯……
贺徵朝很难想象,自己是和这样一个小姑娘结婚。他感觉,自己完全是在养一个正处叛逆期有起床气的小女儿。
供她吃供她穿,给她至多的零花钱,连进房间掖个被褥都被嫌弃。
年龄之间的天堑,于这一刻具象化。
贺徵朝为方才的脑内亵|。渎感到抱愧。
但……也就一小会儿。
她是年轻,可他也没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