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来,此人正是昨日晕倒在酒楼门口、而后强买了糕点扔下三十文就跑的人。可他为何一见到她就跑,活像做了甚么亏心事、不敢教她知晓似的。
“结账!”
“好嘞。”虞柠收完钱,客气地朝外比了比手,“三位慢走。”
那三名着黑衣的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到柜台结账时,面上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闻溪悄咪咪地瞥向账本上的数字,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也朝三人颔首笑道:“三位慢走。”
小五对此很是受用,傲慢地仰着鼻子迈着大步出了门,倒是千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了会,才背着手不疾不徐地朝门口走去。
恰这时,门口又进来一抹颀长的身影。
来人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长衫,身姿清俊,与正迈出门槛的千哥打了个照面。闻溪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略显好奇地看过去,见千哥稍侧头地打量了眼身着白衣的男子,而后收回目光出了酒楼。
至于这位白衣男……
闻溪眼角一抽,瞬间挪开视线。
却不料那人径直朝她走来,嗓音低沉,“夫人。”
闻溪低下头看账本,假装没听见,她可没忘记自己头疼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昨晚没提醒她喝醒酒汤。
这会儿酒楼里已没了客人,孟玉兰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厨房,咦了一声,“樾哥儿?”
江樾舟微颔首,目光却是锁在闻溪身上,又唤她一遍夫人,语气温柔,“我在家中烧好了热水……”
话音未完,孟玉兰连忙接道:“对对对,小闻啊……”说着,便要拉闻溪起身,“你既身子不适,便回家中歇着去罢,洗个热乎澡暖暖身子免得醉酒后惹起别的毛病就不好了。”
虞柠在一旁也跟着点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是啊,小闻,酒楼有我与婶子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我方才上菜时见你都疼得蜷起了身,还是早些回家中歇会罢。”
闻溪也不再扭捏,应了声好,借着孟玉兰的力道起身,腰背弯得根本直不起来。一只手迅速从柜台前伸过来扶稳她,她停怔片刻,偏头对上江樾舟的眼神。
这半个多月来,他身子日渐好转,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他不似从前那般病怏怏的模样了,脸色也不再是苍白无力,连唇瓣都有了血色。
早前她就隐隐觉得有何处不对劲,加上这段时间他的反应……闻溪觉得像是隔着一层薄纱,至少,他绝不像面上表现的这般纯良无害,他身上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她绕过柜台往外走,斜里蓦地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只是那手心上留着长长一道疤痕,瞧着刺目。
不待她有所动作,孟玉兰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薅起她的右手,放进那只宽大的手掌心里。“小闻,让樾哥儿扶着你。”
“……”
他特地用受伤的左手扶她,面上又是一副关切的忧色,当真不是故意的么?故意引起她的愧歉与心疼?
闻溪抽回手来,也学着他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抬眸盯着他,语气骄纵,“夫君,我走不动,你背我。”
孟玉兰在一旁惊得瞪圆了眼,站在闻溪背后手忙脚乱地朝江樾舟又是使眼色、又是比手势、又是张嘴用唇语无声发话:“樾哥儿,快快快、快蹲下来背小闻!”
奈何江樾舟的视线根本未瞧过去一眼,只是垂眸看着身前之人。她额尖薄汗浸出,面色惨白失了平日里的神采,下唇被她咬得已隐隐有血丝渗出。
只迟疑了一瞬,他唇角立时漾开笑意,颔首说好,旋即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背上一重,两只柔软细嫩的手腕随即环上了他的脖颈,轻浅的气息喷在右耳廓,他起身的动作僵了片刻。
江樾舟两手勾着晃他在腰两侧的膝窝,将人往上提了提,却不料背上之人一个不防,低低闷哼一声,脸颊竟径直贴上他的右颊,带着一丝凉意。
他心跳没来由得加快一拍,几乎能清晰感受到她卷曲浓密的长睫一扇一扇,撩得他右颊发痒。
不过几息,痒意便消失了,背上之人及时调整位置,拉开了几寸距离。
江樾舟喉结轻轻一动,刻意忽略方才的涟漪,刻意将目光直直望着路面,却忽听她道。
“江樾舟,你起高热了么,耳根怎么红得像熟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