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说,闻溪明白过来,他二人应是已知晓她与江樾舟要走山道去登阳县,专程候在门口等着。
闻溪不知他二人底细,自是不敢随口答应下来;可到时走了山道,又难免会碰上,若是此时一口回绝,恐他二人因失了面子又起别的心思;再者,若是一起走,倒也算是个伴,倘或遇险,也能多个人搭把手。
她细细思量一阵,权衡利弊后,爽朗开口道:“好啊。不过——”她转了话锋,“我又如何信你二人呢?”
那站在马车旁的人急声辩解:“我周大哥可是常走这条山道的,对此路很是熟悉。昨日我喂马时知晓你二位也要去登阳县,便与周大哥说了,这山道很是凶险,他才答应要……”
见他话一股脑地往外倒,车上之人立即“欸”了一声制止他,一双小眼里闪着精光,直勾勾盯着闻溪瞧。
闻溪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顿感一阵恶寒。
素不相识,他二人当真有这般好心?
若没记错,昨晚客店中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她方才去牵草棚时,里面空空,并未见到昨日那匹马。想来他应当是先行离开了。
她避开他的视线,跳上驴车,一面尽力装作茫然懵懂般问道:“你二人去登阳县是……”
那坐在车上之人见她要先走,立即吩咐道:“周二万,赶车。”
名唤“周二万”的人老实应声,麻利跳上马车朝前面的驴车追去,与闻溪解释道:“我家中爹娘生了重病,看病买药的钱早已用光。听说登阳县的山药能卖个高价钱,我便想着贩些卖,好尽早凑齐爹娘药费。周昌大哥见我一人,担心我的安危,便送我一道。”
听罢,闻溪默不作声地继续赶车。
周二万的话里有几分虚几分实,暂不得而知。他着急用钱,却又不以劣质山药滥竽充数,而是想去登阳县贩真正的上好山药。依此来看,他要么是本性纯善,要么,是在说谎;至于他口中的“周大哥”周昌,也就是那位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他是否真担心周二万的安危,还是,另有企图?
见她久不说话,周昌问道:“这山道险阻,你二位为何不走官道?”
他微眯起眼,朝右看去。从昨晚她进客店起,自己便注意到她了,果然是个明扬貌美的女人,唯一不足的是她这夫君竟是个病秧子。
周昌心里有些隐隐的不服气,自己身强体康,又有本事,身边却没得个如此美艳的女人,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病秧子?
左边灼热的视线似一排银针,扎得闻溪如坐针毡,奈何今日此行又的确须得走那条山道,免不了要与他虚与委蛇。
闻溪立时调整过来,稍稍侧头朝他一笑,“我与夫君着急赶去登阳县给亲戚拜寿,不料路上遭劫匪抢劫一通,这才……”点到为止,凭他如何想去便是。
周昌怀疑地朝她看去,见她一身素衣,身上也无任何首饰,又看了眼驴车,瞧着果真是有些破烂。他清楚记得她昨晚只要了热汤,看来她方才的话有七八分真。
两厢人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迎着旭日朝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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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初刻,烈阳毒辣,高悬头顶。
闻溪跳下车来牵过驴,跟在周昌的马车后头。一路行来,她留神观察了一下,周二万虽负责赶车,却并不识路,常要回头问周昌如何走;周昌不仅指路,偶尔还会回过头来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一边好心提醒她何处有碎石何处有陡坡。
照此来看,周昌应确实是常走这条山道的。
这条山径越往里走越狭窄,待走至尽头,才算是真正进了山中险道。
闻溪早早便叫江樾舟下了车,以防驴受到惊吓掀翻了车来。
时值四月,草木芳菲。这条路本就人烟罕至,四周疯长的杂草灌木约有半人多高,深绿的苍耳子遍地都是,稍有不防,衣裳便会被它倒勾了去。不知名的野花掺杂其间,倒也别有一番山林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