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三个小的坐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吃饭的时候,船上其余的客人也三五成群的各自坐下,这艘船都是要去南境的,有的去榆州,有的去祁州,但最多的还是去容州。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容州的港口,实在要比渔阳还繁华呢,过来的外藩也越来越多,以前的那些外藩不过是比咱们黑一些,瞧着虽然奇怪但也和胡人差不离。
现在容州港口,可是有白的像雪,黑的像炭一样的番人,此前我没见过,第一次见还吓了好大一跳。”
有容州渔阳两地跑的商人说着容州的趣闻。
“白的像雪,黑的像炭,当真有这样古怪的番人不成?”有商人不信,主要是胡人长相已经和大齐人大不一样了,这会子还有皮肤又白又黑的,听着怎么像是那群写话本子书生杜撰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陛下不是在邸报上写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许是这些番人的老家只能养出这样肤色的人,没什么奇怪。”出门做生意,好歹也都是有几分见识的,不说别的,邸报是常看的,各方的消息再灵通不过。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番人,此去容州可要看看去,开开眼。”显然这白雪黑炭一样的番人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不光能看,还能买呢。”另一个商人小声在几人跟前嘀咕。
“什么?”听清同行之人说什么,有人惊呼出来,霎时间船舱的人都望了过来。
方才说话的汉子狠瞪了一眼同行的人,再起身作了几个揖,当陪不是,眼瞧着船舱的人不在看过来,才作罢。
“我当你是兄弟才有你说这个,你倒好深怕我没被抓了去。”
“好哥哥勿恼,这不是大齐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贩卖人的事,陡然听哥哥一说,自然吓了一跳。”方才惊呼出声的汉子赶忙赔罪,也晓得此事兹事体大,人家愿意跟他说也是好意,哪里有出卖的道理。
“哼,也罢,看你年纪小没经过事,这次且饶了你。”那汉子说罢,做了个手势,叫在座的几个凑到跟前来,“大家伙也知道,人在大齐是不许买卖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容州又离渔阳这样远,有些灰色交易也就滋生出来了。”
“就是哥哥说的买卖番人?”
“不错,这外藩虽然长相有异,但若带出去也极有面子,容州便有借着聘用外藩的借口,从这些外藩老家绑来了不少穷苦人过来。
明面上只说是聘用,但这些外藩老家据大齐万里之遥,过来了哪里回得去,且多是不懂大齐话,只能留在主人家做事,或打或骂只在屋里,官衙门不知道自然管不得,这容州地界聘请外藩做事的人就更多了。”
“起先几年不懂大齐话也就罢了,在大齐地界生活几年,难不成还不懂吗?”大齐不允许蓄奴,就是家里有人伺候那也都是雇佣来的,人家要走主人家也是不能拦的。
番人到了大齐自然也守大齐的规矩,最开始也有人钻空子买卖番人,不过这买卖还没做大做强,就叫当时在容州管事的秦大人和邢大人给抓了,此后容州的有钱人家也晓得番人不能买卖。
那些被拐来的番人,但凡会些大齐官话,还怕不知道这个条款吗?
“懂肯定是懂的,但他们敢去告状吗?异国他乡,他们既没本事也没钱,回国的船又被那些卖他们过来的外藩把持,真要是去告了状,那些外藩想法子弄死他们,再坐船离开,咱们大齐还能管的了吗?”
“如此说来,容州是有不少人家都牵扯其中了。”
“还不止呢?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有这样买卖外藩的路子,难不成就只把他们买回来当仆从吗?”许多外藩的相貌的确在大齐人的审美上,就说渔阳这些年,多少本地人贪图胡姬貌美,娶了回家当媳妇的。
“哎呀,哥哥可掺和这事了?”有汉子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厉害。
“自然不曾,你我做生意的,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都是再清楚不过,更别说咱们是渔阳容州两头跑的,此事不败露也就罢了,一旦败露,就咱们陛下那个性子,虽不会杀的人头滚滚,但沾染此事的人家必然阖家都不得安宁,还要祸及子孙后代。”
“哥哥说的不错,此事看似隐蔽,但哥哥你都已经知情,陛下难道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容州官员难得一点也不知情吗?想必是证据还没收集完,暂且叫他们逍遥两日,一旦证据拿完了,也不知道要给容州当官的添多少政绩,说不得此事一查清,容州现在的省长还能到渔阳做官嘞。”
“不错,此事我也就是给你们当个趣闻说说,听过就算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邸报就能看到陛下处置了容州这群人。”
“是极是极,做生意不好好做生意,整日想些颠三倒四的歪主意,这样的钱就是拿在手里,难道就是自己的吗?早晚都是要吐出去的。”
不得不说渔阳做生意的生意人觉悟的确要高一些,当然这也因为渔阳在皇帝跟前,规矩再严苛不过,一年到头抓去挖矿的人不知几何。
现在还能大摇大摆做生意的,多还是安分守己的人。
周岁吃过饭带着郑平安和秦令风回到客舱,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他不过是想自己出来见见世面,结果第一日就有这样大的收获。
“小殿下,有关容州在买卖外藩的事,咱们要不要插一手?”秦令风跃跃欲试,显然想在此事上大展身手。
“咱们如何插手?”别看郑平安瞧着憨厚,但真到了冒险的时候也没有不去的,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在船上了。
“自然是去容州暗中调查,虽说此事陛下或许知道,但也不耽误咱们过去查探情况不是吗?”
而周岁呢,倒是一改先前的莽勇,整个人懒散下来。
“现在下结论可不好,说不一定之后还有其他腌臜事被咱们撞见,到时候几件事一块,咱们都要查可是分身乏术。”
“小殿下,你如何知道还有其他事?”
“且看着吧。”周岁不解释,难怪这次偷跑如此顺利,要是往常按他爹那个性子,必然前脚他踏出渔阳,后脚就有人送消息到他爹御案上,被他爹的亲卫一把子抓回来。
这回他都溜到江边码头都没见熟悉的许叔过来,可见是他爹放他一马,偏巧吃个正午饭又听见这事,好巧不巧还发生在南境,这不是拿胡萝卜钓驴,指着他过去南境做事嘛。
后几日的行船也印证了这一点,三个小的在渔阳长大,遇上的腌臜事少之又少,不提当爹和阿耶的保护,单单是渔阳有皇帝镇守,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桩穷凶极恶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