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通宵。
秦襄熬出一双黑眼圈,在天将泛白之际打了个哈欠,昨夜算是粗略过了一遍北邙的情况,自苏青云打下北邙过后,刘老实带头治理的中规中矩,最基础的打土豪行动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都苟在大燕官员名下的城池,轻易不敢出门。
刘老实大抵是不想在北邙把事情闹大,毕竟苏青云眼下还没和黑熊寨挂钩,贸然和朝廷一派的官吏对持,得不偿失。
“首要任务,还是要把站朝廷的官吏都拔除才是。”秦襄伸了个懒腰,打开窗子,他过来的时间还算好,北邙最冷的气候刚离开,棉衣鸭绒衣暂时派不上用场。
“大人,该用朝食了。”门外传来一个小哥儿的声音,这是秦襄专门在容州为他夫郞雇佣照顾起居的人。
说来秦襄最开始还想着要雇佣的人跟他们过来北邙不容易,甚至因为时下人都不肯背井离乡,更不说势弱的哥儿,但谁料他刚去雇佣行询问,人雇佣行做事的娘子就利落的寻了符合要求的人过来。
若非他知道雇佣行是黑熊寨官家开的,黑熊寨又不许官吏有特权,他几乎要以为是此地雇佣行做事的娘子讨好他,强逼雇佣行的哥儿跟他去北邙做事。
待秦襄仔细询问过愿意跟去北邙的哥儿后,才知道现在容州要寻一份高薪水的差事并不容易,大多娘子郎君差事好找,工钱却不上不下。
别看现在黑熊寨生活花销便宜了,但用钱的地方却多起来了,攒钱买房,供孩子上学,改善生活,哪哪都需要钱,更不说许多人家还秉承着老观念,并不把姑娘哥儿当人看。
固然黑熊寨能够在为人父母虐待孩子的时候管一管,但也不能管人父母偏心不是,这不,愿意干这活的多半是跟家里关系不好,想要找一份活计逃出家去。
且说是背井离乡,但跟的是秦襄这样在黑熊寨干事的大人物,一般哥儿都不见的有这个机会,说不得日后还能跟雇主去京城生活。
也是映照了大当家那句话,人工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这话在容州适应,自然也在北邙适应,尤其是北邙的百姓还有不少人连饭都吃不饱,想要拔除这些地方官,秦襄打算从北邙百姓入手。
只要民意沸反盈天,黑熊寨占据这些地方就占了个理字,你大燕管不好的地方我黑熊寨收入囊中,是理所应当。
于是秦襄匆匆和夫郞在一处吃了一口朝食,就马不停蹄的去寻刘老实,要通知这些地方官过来见他,还得刘老实的人出手。
苏青云,秦襄也是想见一见的,但他不懂打仗,估摸着苏青云得了兵器第一个想法多半是整军计划攻打西姜,他过去反而耽误人苏青云,不如先把北邙内政搞好,再说和苏青云见面的事。
和改革如火如荼的北邙相比,打西姜过来的文雪卿敏锐察觉大燕的不同。
他在大燕生活十几年,不说对大燕每一地都熟悉,但从京城到西姜这一路,他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他被人牙子买去做了奴隶,一路从京城被当做牲口赶往西姜,再在西姜的奴隶市场如案上白肉一样任人挑选,从前好歹也是清流世家出身的文雪卿恨不能一头撞死,免得难堪。
但他的恨意太深太多,以至于压过难堪到想要寻死的念头,撑住一口气活在西姜,尽管一个哥儿要复仇实在希望渺茫,他依旧咬牙活了下去。
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当真有回大燕的机会,看着边关百姓因为近两年战乱停息开始有几分血色的脸庞,文雪卿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西北城的百姓日子比从前要好过许多。”文雪卿穿着黑色斗篷,与黑熊寨一行走商说话。
“的确要好过一些了,咱们头一次从南境过来,西北城里百姓比现在少一半,听闻以前此地还是从州首府,该是很繁华的。”去西姜做生意的商队都是要过从州的,这几年因为烈酒在西姜卖的好,也渐渐在西姜经营出一股势力,又有叶先生从旁相助,他们可以说在西姜王都如鱼得水。
不然就文雪卿在西姜挂过名的哥儿,还真不好送出来。
文雪卿目光流连在西北城内,此地原叫起北城,是因为西北守军从从州原本的边境败退到此地,起北城的名字才渐渐没人称呼,都一道改为西北城。
从前起北城的繁华模样文雪卿也不得见,但起北城破败的模样他见过,和如今不说天差地别,也是大相径庭。
要说这一切仰仗大燕官吏治理,实在有些给他们脸上贴金,文雪卿觉得起北城能够恢复繁华,和黑熊寨脱不了干系。
至少若非他师父在西姜搅浑池水,说不得按西姜大王子以及小王子的性格,还会继续骚扰从州新边境。
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抢大燕一点物资填补西姜的空缺,也是好的。
“黑熊寨的酒也在此地寄卖?”文雪卿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黑熊寨酿的酒烈,酒香也比一般酒霸道,若是开一坛当街喝,半条街都能闻到这股酒香。
倒是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不是,我们商队每次路过起北城去西姜,少不得要给城门守军一点便宜。”领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可文雪卿不难听出对方的蔑视。
“只是一点?”
“原先只是一点,自打咱们的酒名声传开,便越要越多了。”若非是害怕酿酒的法子泄露给西姜,且西姜也没那么多粮食能酿烈酒,黑熊寨的商队哪里还用千里迢迢的送酒过来,让西北守军占便宜。
“可还有赚头?”文雪卿知道黑熊寨去西姜做生意为的是打开一条能够在西姜进出的路子,便是赔钱也值当,但早听师父说黑熊寨不做亏本生意,这样被西北军勒索,迟早也要亏本。
“目前还有赚头,西北军大概也清楚,真要是全收缴了我们的货,日后我们不再去西姜做生意,他们也拿不到酒。”
不过明白归明白,每次过来的时候西北军贪他们的酒还是越贪越多,想必是上面的人给了命令,但下面的人也想赚点,随着想赚钱的人越来越多,这酒再多也不够分的。
“那你们就任由他们一直占便宜不成?”文雪卿或许没有多少打抱不平的意思,但看着大燕的兵横行霸道,胸中就有一股郁气难消。
“眼下去西姜要过起北城,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领队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对于损失的酒并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