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其中一个汉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怎么京中做官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大抵是了,听闻他们的官职都不高,这把年纪还没混出头,的确没什么本事。”
其余人深以为然,这京城虽然贵人多,但际遇也多,看看他们大当家,远在祁州都跟京城最大的世家搭上了关系,再看看这满屋的官员,一个个都四五十岁的年纪,还成日得过且过,要是黑熊寨有这样的官,早被大当家拖下去杖三十了。
牢里热闹的场景周肆没见着,但眼下张咏对秦绥之的殷勤他倒是看清楚了,即便不是仰慕之情,但这态度未免过于亲切了,莫不是因为有秦大人的知遇之恩,把自个儿当绥之兄长了不成?
“咳,张大人是吧。”周肆打断张咏的嘘寒问暖,他倒不是小气,而是瞧着二人越聊越投机,正事还说不说了,绝对不是他小气。
“是,周大当家。”张咏是大燕朝士子经典模样,儒雅随和,看着就是一副风流士子的模样,难怪能够被世家看重,这年头世家选女婿儿婿的确还是要看点脸的。
“秦大人使张大人过来,可有什么交代?”周肆和大燕朝的士子并没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换句话说,和周肆打交道的不是郑铁这样的莽汉,就是蜀商那样的商户,读书人他就认识山水书院出来的秦襄几人,也半点没有过大燕官场的气息。
今儿正经见到大燕的士大夫,观感尚可,但做官也不是看人相貌,还是要本事够大才行。
“我出京时,秦大人的确邀在下见了一面,秦少爷也顺道托付在下一件要事。”张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到周肆手中,这信自然是秦慕之打算在周肆这里订二十万件纸裘的订单。
“纸裘?”自从黑熊寨种棉花过后,纸裘缊袍在黑熊寨治辖范围内都不常见了,不过纸裘技术不难,倒也不是不能做。
“不错,今年严冬难熬,北面关山城镇守的苏青云苏将军疑心外族会趁冬日打过来,从初冬时起便戒严了关山城,但关山城天寒地冻,长此以往将士们也会受不住,为此苏将军特意求援到秦少爷这里,希望能够求购一些纸裘缊袍给边关的将士们使用,也好抵御风寒。”
苏将军的本意是自己掏钱,虽然苏家家底薄,但咬咬牙卖一些产业也能给的起,只是收到信的秦少爷仗义,打算自己报销了这笔钱,除去二人情分外,主要也是这二十万件纸裘对秦家也不算什么,秦家一直主战,给边关投递的资源早就不知道几何,不差这点。
秦绥之闻言,想起今年蜀商送来的棉花,算了算,不够给二十万人分的,且这些棉花肯定是要先紧着黑熊寨治下的百姓,若是这封求援信明岁过来,他们倒是给的起。
二十万件纸裘,做黑熊寨肯定能做,织坊织棉布,但纸坊这个时候已经没动工了,冬日太阳不大,晒纸的效率太低,可要建地龙火墙烘纸,又难免增加成本,为此黑熊寨的纸坊多是从初夏做到秋天做纸,冬春都是砍竹子之类的原材料到水中浸泡,方能赶上夏日出纸。
纸裘所用楮皮纸他们也产,不过量不大,褚树南境虽然也有,但一口气出二十万件,把祁州的褚树耗秃都不一定做的够。
“秦家给钱吗?”比起秦绥之担心原材料不够,周肆关心的就是这批纸裘的钱谁出,他还不至于拿自己治下发展的钱给大燕续命。
“自然是给的,秦少爷在某出发之际,已经将纸裘的钱一同押送过来了,若是算的不错,隔三两日时间队伍应该就到了。”
“好,赶在年前,这批纸裘会送到关山城。”算算时间还是比较紧的,不过眼下祁州别的不多,唯有人多,就说江远府打下来这么久,要一口气修工坊得修到猴年马月去了才能让大部分人有差事做。
加上又到了冬日,工期定然是要耽误的,这时候把纸裘的事交给江远府的百姓做,换取一些粮食棉花过个好冬,也算是让利于民。
“多谢大当家。”张咏这声谢还是有诚意的,就算这会他身在黑熊寨,日后也要给黑熊寨做事,但到底在大燕长大,这样的情感不是说断就断的。
更何况黑熊寨还是在造反,要是心狠的,肯定是乐得看见边关失利,这样大燕自顾不暇才能叫黑熊寨趁机夺利,而周大当家从他道出边关需要纸裘,只问了价格,便大方的答应,可见是极有大局观的人。
中原挣地盘,总归是他们中原人的事,可不会叫外族趁机占了便宜,秦大人还说,周大当家日后要光复中原疆域,起初他以为这黑熊寨不过是为了夺取秦家信任画的大饼,现在看,周大当家的确有这个野心。
“给钱了,这就是笔生意,不必言谢,若真要感谢,张大人尽快学会黑熊寨的规矩,替我分摊一点事务,可比这声谢来的有用。”
“定不负大当家的重托。”
“……压力也不必这么大,张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下去好生休息一番,若是病倒了可做不了事。”看来张咏这样的文人很容易热血上头,不过能多一些这样鞠躬尽瘁干实事的人才,对黑熊寨的发展也有莫大的好处,秦大人的这个人才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有周肆嘱托,张咏也不矫情的说要马上开始做事,由得周大当家的亲卫带去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人手虽够,只怕材料不够。”秦绥之见张咏离开,才同周肆说出自己的忧虑。
“如今的纸裘多以楮皮纸为原料,其实再往前推,藤条其实也是主要的原料,褚树不够,藤条却是够的。”也是大燕比前朝富裕些,连纸裘的原材料也都只用褚树皮。
“藤条竟然也可做纸裘?”不怪秦公子孤陋寡闻,实在是对民生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也就是到了黑熊寨才逐渐知晓一些,在此之前秦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也就是书中读到一二。
“甘蔗渣都可以做纸,藤条为何不能做纸裘?”周肆轻笑为秦公子解惑,植被都能用来做纸,纸裘本就是纸做的,不过是选择更牢固些的纸张。
“也是,若是以藤条为原料,二十万件纸裘倒是能做出来。”如此只需担心人手调度,纵然不缺人手,可这么多人不好好调度,乱糟糟的做一通,品质如何可不敢保证。
“嗯,如此鹿鸣府就要劳绥之替我镇守,我要尽快去江远府安排。”年节最冷,能赶上最冷的时候把纸裘送过去,这份情苏青云是要记得,他晓得秦家把这桩买卖递到他手里的意思,苏青云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如果能交好他也不想错过。
“你只管去就是,鹿鸣府有我。”不过今年的除夕只怕他与周肆不能一块过了。
“鹿鸣府如今情况稳定,只是你的亲卫尚为选拔完成,轻易不要离开府衙,我怕隐藏在暗处的人见我离开将矛头对准你。”绥之能力是有,他不担心民生上的事,唯一怕的事绥之安全方面的问题。
“我会的,眼下鹿鸣府虽不至于固若金汤,却也戒备森严,街上巡逻队的人比比皆是,府衙门更是五步一卫,比起宫中戒备也不遑多让,如此还能叫有心人进来,黑熊寨岂不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再说,他随身携带着火铳,或许拳脚功夫不如人,但火铳的威力可比人强,也比人快,他现在打靶的准头也是越来越好了,便是有贼人到他跟前,生死之间谁生谁死可说不好。
“万事小心为上,不要有火铳就放松警惕。”周肆即便天生神力,再加上一身好功夫都不敢说半点不怕刺杀。
“嗯,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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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