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钱宝来的目光含有极致的仇恨,落在周肆的身上,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钱宝来只怕已经杀了周肆千百回。
当然钱宝来自己也会被周围盯着的百姓杀的片甲不留,在钱宝来现身之际,周围的百姓早就准备好了臭鸡蛋烂叶子,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钱宝来身上砸,两旁押送的汉子得了这份苦差,可是被上司特别关照过,今儿个必须要全副武装,不然因为钱宝来被砸臭鸡蛋,实在不划算。
押送的路并不长,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让周围的百姓情绪越发激动,辱骂声连绵不绝,还有不少人企图翻过兵丁的人墙,过去生啖钱宝来的血肉。
公堂之上,秦绥之换了一身黑熊寨制成的官服,虽然黑熊寨大当家喜欢黑不溜秋的东西,但在官府的定制上,周肆手里的谋士以及秦绥之坚定的否决了黑色,还是以红绿紫这样的颜色为主。
秦绥之身上这件是紫袍,加上人生的极好,这样的官服穿在身上,不光增加了人的威严感,也把人衬的更好看。
他稳坐在主审的位置,要说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自打他接受律法相关事务,最大的案子审理也不过是几十人的纠纷。
今儿个虽然审的是钱宝来一人,但整个菜市场有千千万万的人注视着,给了秦绥之很大压力,但秦绥之出身世家,自然不会养出扭捏的性子,便是众目睽睽,依旧很快稳住,半分情绪都没泄露。
等钱宝来被压过来跪下过后,只听见堂上一声惊堂木,左右两侧的差役语气严肃的齐声呼叫肃静,手里的长杖也非常有规律的敲打地面,这样肃穆的气氛很快让外围嘈杂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他们知道公审终于要开始了。
他们双目含光的看着不远处的公堂,看着坐在主审位不认识的哥儿官员,看着在一旁听审的大当家,看着跪在公堂之上衣衫褴褛的钱宝来。
他们相信今日黑熊寨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钱宝来。”秦绥之不复私下同人说话的细语,开口的声音都带着说不清的威严。
被直呼姓名的钱宝来将恶毒的视线转移到秦绥之身上,他认得这个哥儿,是秦家被黑熊寨抢上山的公子。
“秦家公子,竟然和恶匪同流合污,不知道秦大人知道,会不会痛心疾首清正家风竟然被自家孩子败坏。”
钱宝来见人一语不发,像是被戳中心事,更加变本加厉,“周肆打压世家豪族,秦家是当世顶级世家,你就不怕现在帮了周肆,日后周肆背信弃义,拿秦家当垫脚石。”
挑拨离间的话并没有引起公审里任何人动容,反倒是街边的百姓一个个脑袋满头雾水,钱宝来在说什么。主审的哥儿官员又是什么身份,和大当家又是什么关系?
“钱宝来,祁州人氏,二十年前作为新科二甲进士被外放做官,至祁州,成为首府鹿鸣府的府尹,因为祁州并无太守当任,鹿鸣府府尹相当于一州之守。
但你却没有做到勤政爱民,反而贪赃枉法,逆行倒施,这几日状告你的百姓数不胜数,状纸上的罪行罄竹难书,你可认罪?”
“认罪?我有什么罪,欺压百姓?天底下的官哪个不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大燕的皇帝都贪赃枉法我为何做不得?我真有罪,秦公子你也罪行不浅。
世家侵占百姓良田,引诱百姓为奴,藏匿人口,使得国库空虚,国中无钱又引得大燕抵御外敌连连失利,以至于让大燕割地赔款,你说你是不是罪行不浅。”
钱宝来在公堂上巧舌如簧,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似乎想着便是自己死也要给周肆找不痛快。
而秦绥之亲自审他,正好给了他机会,只要能够离间二人感情,他就是死了也能大笑三声。
“这钱宝来说的什么?”
“说当官的都有罪,世家豪族一个个都是害群之马,顶头审人的哥儿也是出身世家。”
“嘶,那不是黑熊寨也和朝廷没什么区别,手里的官员也个个不是好人?”
“你信钱宝来的话?钱宝来那家伙明摆着是挑拨离间,大当家都把钱宝来拉出来公审了,怎么可能跟朝廷的贪官一样。”
百姓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传不到公堂之上,但钱宝来挑拨秦绥之的身份,肯定也会引起一些猜疑,只是秦绥之并不被钱宝来牵着鼻子走。
如果在公堂之上,秦绥之跟钱宝来辩论,那么这次公审只会成为笑话。
现在最重要的是审完钱宝来,给人定罪。
“三年前,鹿鸣府君家一百三十七口因为拿不出上供的银钱得罪于你,被你阖族抄家;五年前,鹿鸣府五千亩良田被吞,三千百姓沦为奴婢,八年前……”
秦绥之每说一个年份,围观的百姓都有对应的人捂脸痛苦,有的是亲人死了,有的是家里房子土地没了,还有的是家里孩子被卖去当奴婢,桩桩件件都是整个祁州百姓的痛,是鹿鸣府百姓的痛。
就是君凯之也难得不平静,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已经逐渐惨白,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攥,要不是理智还在,他会头一个冲过去杀了钱宝来。
君家一百三十七口人,不过是整个祁州的缩影,被钱宝来害死的人成千上万,而这成千上万的百姓背后,是更多失去亲人的人。
“这些罪行,钱宝来,你认吗?”秦绥之见钱宝来又要开口,直接拍手让人把钱宝来这多年搜刮来的钱财抬过来,自然抬过来的是小部分,大部分还没有挖出来,钱宝来狡兔三窟,要不是管事泄密,只怕周肆也不一定能够在钱府把珍宝全挖出来。
看到一箱箱在太阳底下发光的财宝,大多数百姓第一时间倒吸一口凉气,只是少有人眼里流露出贪恋,大部分人的怒火更甚,因为这些财宝是他们亲人的血肉,每一件都代表钱宝来手里沾染的鲜血。
“人证,物证确凿,钱宝来,你就是不承认,也没关系,今日本就不是专程让你认罪的,这场公审只是为了给祁州百姓一个交代。”秦绥之再一次拍了惊堂木,“钱宝来玩忽职守,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证据确凿,现判即可处斩,以儆效尤。”
之前压着钱宝来的两个汉子见钱宝来还要张嘴说什么,立刻捂了人的嘴,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拖走,菜市场的行刑处已经有人准备,砍头的刽子手是祁州最好的刽子手,人已经退休了,但听闻要砍钱宝来的脑袋,又自告奋勇的上报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大当家同意了,刽子手高兴的拿出自己藏了许久的砍刀,见钱宝来被压到跟前,刽子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嘴里咕咕灌了不少酒,再一口喷在砍刀上。
砍头的长刀在太阳底下发光,被压过来的钱宝来眼里畏惧的看着长刀,浑身软了骨头,像是垂死挣扎的鱼,在菜市场丑态百出,直到避无可避,被人强力的按在断头台上,一股尿骚味从他腿间传出来。
大夏天,这样的味道被太阳一晒,可是够难闻的,只是围观的百姓不在意,都死死盯着钱宝来。
“周肆,你今日砍了我,也活不长了,你等着,祁州的世家不会放过你,京城的世家不会放过你,迟早你要被——”